第十五回
高雄的夏天真的很热,直到入夜之后,温度才稍稍降低一点。
我在这里的生活作息几乎和在家里时一样,每天都睡到九点十点才起床,由于不熟悉环境,我也不敢轻易地岀门乱晃,只每天花上一点点的时间在阿姨住家附近『探险』。
晚餐时间,我和阿姨一家人坐在饭桌前吃饭,筷子正准备夹起盘子里的空心菜时,听见阿姨对小易说:「等一下老师来了,你可要认真点上课。」
小易只顾着埋头吃饭,也不晓得究竟有没有把话听进去。
「老师?做家庭访问吗?」我偏着头问道。
这年头还有老师会亲自登门拜访做家庭访问喔?
「不是啦,是家教老师。和他们班上另外两个同学一起请的,他的两个同学等一下会一起过来了。」阿姨笑着说道。
「这孩子的功课不好,让我们很担心。千嵐,你有空的话也教教他吧。」姨丈顿了下,转头向小易说:「听见没,小易?不懂的地方可以问表姊。」说完便夹了一块猪肉往嘴里送。
小易默不作声,却投给我一记戏謔的眼神。现在他对于我会来住他们家的理由确信不疑。
之后阿姨私下拿他第一次国中基测的成绩单给我看,分数惨不忍睹。
晚饭过后,小易以准备功课为由先行回房,我在帮忙洗碗的同时他的同学来了。他们打完招呼便直接朝二楼走去,就连随后赶来的家教,我都来不及从厨房探出头看看庐山真面目,直到我帮忙将切好的水果送到小易的房间里,才稍稍满足我的好奇心。
小易的两个同学一男一女,男孩感觉上心不在焉,没怎么把心思放在他眼前的讲义上,而是趁家教老师一不留神就跟旁边的女孩说话嘻笑;女孩长得很可爱,用红色苹果造型的发夹将过长的刘海往旁边夹住,眼睛不时地往男孩的方向瞥去。小易的眼睛则在我进来房间时朝我瞄了一眼,就定在讲义上没离开过,彷彿周围其馀的人都是空气似的。
小易的家教老师是中山大学的学生,他自我介绍说他叫李博钧,就读生物科学系二年级。
我没有同他多聊,就怕打扰他们上课,没说几句话便从小易的房间退出,回到我暂住的阿伦表哥的房间。
李博钧每星期来上两次课,每次都是两个小时,有时他给小易他们上完课会在家里坐一会儿,跟姨丈、阿姨聊几句话才离开,谈话的内容大多是与小易或考试有关,唯一令我感到不解的是他每回来上家教都会找话题和我说话,但说得都不是与小易有关的话题,而是把话题围绕在我身上。
他说在我还没来高雄前就听小易说过我的事情,因此也知道我会在这里住上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有回阿姨请他来家里吃饭,还在饭桌上跟他说:「千嵐对这里不熟,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拜託你充当一下导游,带她四处走走。」
当下,一个贡丸卡在我嘴里,没差点把我给噎死。
晚上结束和妈的通话,不禁无声地叹了口气,我在通话中得知爸和妈还在冷战,彼此都当对方是透明人,生活在同一个屋簷下,心却和对方的距离很遥远,感受不到彼此的心,在不断地摩擦和互相伤害之后,剩下的只有自舔伤口和对彼此无止尽的埋怨。
人在生活中,好像就是永无止尽的伤害他人、攻击他人,只要对方说的某一句话或做的某一件事情不如自己的意,虽然也会有『爱』的出现,但是更多得好像都是摩擦。
我传了一封简讯给阿凛,告诉他我人在高雄,过得很好。昨晚和小优通话时她告诉我阿凛因为我这些天的失联很担心,怕我还受『园游会事件』的影响,我这才想起从暑假开始后,我连手机都没有开机,难怪他会疯狂地找人,还一天到晚打电话去骚扰小优。
心里很清楚阿凛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不过我仍然自私地用『朋友』这个词在我们之间画了一道界线,那条界线也如同一堵墙,使他无法越界。
小优要我好好思考,阿凛和宸风究竟谁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她说她原以为和宸风在一起对我而言也许是好的,现在她却不这么认为。
我不知道。
这阵子以来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我所能预料得到的,我只是想保持与大家友情,自私地希望大家永远不要散,只要保持这样的关係就好。
从台中出走的我,这些天突然感到轻松了不少,也许是因为暂时远离了那块我长久以来生活的土地,远离了所有的是非,远离了那些乱成一团、理也理不清的复杂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