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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陈秋说要替林春上课,可是因为陈叔的出现,害陈秋的心情直跌入穀底,压根儿忘掉什么上课的事了。后来他狡猾地跟林春说:「我不管,那次我根本没替你上课,所以下一次的上课权还是归我的!」
「你赖帐。」林春懒懒地说,不过他对这件事素来就不太认真,就由着陈秋了。后来,林春才体会到,原来他这顺从的个性竟会带来一个可怕的恶果,就是逐渐助长了陈秋的气燄,把这个本来就娇贵的大少爷纵容得更任性,但那是后话了。
然而,一踏入十二月,林春也没有什么馀裕的时间陪陈秋了。中六的第一次考试快开始,一般而言放过圣诞假和元旦之后就开考,这一年正正是一月二日就开考。林春的成绩向来没问题,只是对英文有点力不从心。林春遂向陈秋提出暂停游戏。
陈秋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在乎林春会不会上他家给他做饭,他就说:「没问题,但你会上来替我做饭吗?」
林春为之气结,可他表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关于做饭这问题,他私下与陈秋交涉过很多次,连他仅馀的地理知识也用上了:「陈秋,你还记得我们中五学的地理吗?当中有一课是讲农业的。当发达国家救济穷苦国家,第一步必然是直接派发物资和粮食,但最后一步就是给他们生產工具,并教他们自行生產,自给自足,这才是根治贫穷的方法。」
「你说起,我就大约记得。不过,你可别打算叫我学什么未发展国家的人般,学习生產、自给自足!我现在才开始学做饭,在我学得成之前就饿死了,除非你肯每天上来教我。所以最折衷的方法,就是由你隔天上来我家做一次饭,大不了每餐多做一点,让我留起来待明天吃,那你就不用天天上来了。」
林春第一次见到,人的脸上真可以刻上「无耻」两个字,他在陈秋光洁的额上看到「人渣」这两个字。最后,他缠不过陈秋,将平常星期一、星期五上的补习课调到星期六,用一天时间上两个补习班,星期二和星期四则分别补习和学琴,陈秋满意极了,直想拍拍林春的脑袋,说句「乖」,可他看林春的脸色比炒焦了的鸡蛋还要黑,便不敢出声了。
所以在这个十二月之内,别说是上课,林春和陈秋为了做饭的问题就争论了几天。基本上林春每次上到陈秋的家,就是立刻开始做饭,然后和陈秋一起吃饭,碗碟由陈秋洗,有时他会喝一杯柚子蜜才走,回到家往往已是八点半。幸好林春修的课是测验比功课多,平时基本上一份功课也没有,只有英文科比较多写作的功课,所以林春还算应付得来。
有时林春私下会想,他的生活是何时变得如此忙碌的呢?一放学就马不停蹄地买菜、上陈秋家、做饭……可这种生活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乐趣。比如说吃饭时有人陪自己聊天,自己辛苦做一桌子菜出来,吃的人脸上带着满足如孩子的笑容,这些都令林春不自觉微笑。他忽然想起「朋友」这个词,如果能常常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有麻烦时就互相救助,这些就算是「朋友」的话,那陈秋和戴志也许就是他的朋友了。
林春一向喜好孤芳自赏,偶尔被逼参加班会活动,他总躲在角落看书,然而,现在总有人来吵他、拎走他的书不让他看下去,还逼他和应一些无聊的笑话,林春却不觉得太讨厌。不过,他也未曾听过有哪个人会逼自己的朋友为他做饭。然而说是佣人,又不太像,陈秋待他的态度如同平辈,一起洗碗时,有种亲如手足的默契,陈秋还喜欢替林春开一杯热柚子蜜,这明明是林春教他做的,陈秋却经常一脸得意地邀功:「我比你泡得好喝多了!那个甜度啊……我自己练习了很久才能好好掌握!」
香港的学校在放圣诞假之前的一天,大多不会上课,而是举办所谓的「圣诞联欢会」。节目也无大新奇,每年均由学生会上映一套胡闹剧、再叫戏剧学会表演一套荒腔走板的短剧,由合唱团、管弦乐团表演几首闷到让人睡着的歌曲,再加上全校抽奖活动,那就完了。之后各班各自回到课室,到速食店叫一些大盘而油腻的速食,吃过之后玩些集体游戏,十二点多,学校就清场,大家作鸟兽散。
这无聊的联欢会,林春和陈秋必定不会参加。这一年,他俩也按例的缺席,陈秋在之前就问林春:「联欢会你是不会去吧?我刚好也不去,那天上我家吧。」
「四点上来?」林春暗示他同意,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课本。他以为陈秋只想叫他上去做饭。
「既然大家都不用上学,就早点过来吧!你很讨厌上来吗?来我家也不光只是可以做饭……」陈秋的目光有点游移不定,那水亮的眼睛就是不敢对上林春精锐的细眼,仔细一想,林春每次上陈秋家也只是替他煮饭、陪他吃饭,除了第一次上来时有看过一会儿咸片之外,就真的没做过别的事了。平时在客厅玩wii的,也只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陈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