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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结业礼。林春与一大群领奖生坐在前几排座位,在做着所谓的「领奖训练」。四字听起来是响噹噹的,实际上只是简单的採排而已。一般的学生此时还待在监狱听班主任讲废话,领奖生则要提早一小时上礼堂,一个接着一个的被老师抓上台,轮着鞠躬、试着领奖,少鞠躬一次也被老师骂。之所以这么认真,是因为每年的结业礼,那些校监、大人物都会来这里观礼。
有时林春也会想,那些大人物是为了什么才到处拨款资助建学校的呢?名利双收?不不不,如此猜度,未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每次那些大人物来到,总是自顾自的跟旁边的人寒喧应酬,从来没见过他们跟学生说几句话。
坐在广大礼堂的全体学生,就好像一个佈景板,大家为大人物所排的一套戏就是叫「善长人翁光临学校,师生校长感激零涕」,一群老傢伙年轻时打江山,到了现在老了,看着底下一个学生如小鸭子般坐着、呱呱叫着,也不免唏嘘。
不过,也有很多人出于一片赤诚去助学的。林春记得,某大电视台入面有一个年老的女演员,她总是做间角,例如倒垃圾的人、清洁女工之类的,对白也很少有多过十句。可就是这一位女演员将她毕生储下的钱,拿去山区建了两间以她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小学,人老心不老的她还很有精力,正筹措要建第三间学校。那些做一线演员的姐仔小生,不知道有几人会有这样的心思呢?
就林春他们在读的学校,也出了一个专搞山区教育的人物,就是前任校长——徐校长。他离任后,就利用人脉,在山区不同地方搞学校,还屡次跟当地的官僚针锋相对,那老校长大概也有六七十岁的年纪了,还有如此心力,实在令人敬佩。思及此,林春又不免想起那群每年穿着西装、衣着光鲜的大人物。
「喂喂喂!看,那个可怜的小男生就是王秀明他弟啦!」身旁的戴志推了推林春的肩,林春茫然望去台上,看见一个低垂着头、脸也涨到赤红的男生,正站在台中央,被老师将他的头按下去、「指导」他学习领奖礼仪。那男生长得清秀嫩白,羞羞怯怯的,有几分惹人怜的意态。
然后他又被老师推去台侧,叫他再次踏上台板,再试一次鞠躬。这领奖礼仪实在复杂,首先要踏上台,在距离颁发者五步之外先鞠躬一次,走过去与颁奖者握手,接过奖状,后退一步再鞠躬,然后合照,方可下台。
戴志一边拍着一腿,一边吃吃地笑,说:「那傢伙脑袋不灵光,人又呆,已经做错了三次了,现在要再做第四次!喂喂,王秀明,你要不要上去救助一下你弟,看,好像快要哭的样子,真可怜啊!」
王秀明坐在戴志旁边,他们二人同夺这年的「最佳运动员奖」,林春则拿了个全级第一名,陈秋拿了世史科和经济科第一,而李旭是领袖生长,所以也捞到个「群育奖」,他们五人就坐在同一列。
王秀明竟然也跟戴志一起嘲笑他弟,恨不得他再多ng几次,林春见了那男生的窘态,也不禁微笑,说:「哪有做哥的这样对弟弟的?」
「哼,你有所不知了,我这种哥哥呢,只有在别人欺负我弟时我才会出手,因为只有我才有权欺负他!而且你真是有所不知,欺压弟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脑袋差的人果然只会说谬论,又不见得我哥欺负我呢。我和我哥是属于河水不犯井水型的,我不惹他,他也不会管我。」陈秋也搭一句嘴,一脸鄙夷地望着王秀明,他俩真是「前生捞乱骨头」(註一),一碰到就要吵上几句。
说着,另一个男生慌忙衝到台上,拉着王秀明的弟弟,然后手把手的教他一次,台上的老师骂了那男生几句,问他为什么冒失的衝上台。那男生面不红气不喘的说:「阿sir,见到兄弟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呢!再讲,你们教了那蠢傢伙几次也不成,就让我试一试嘛!」
那男生戴着一副呆板的粗黑框眼镜,身材和王秀明的弟差不多,看来也是中二、三左右,不过说起话来一副机灵相的。这时,李旭说了他这天的第一句话:「那是李顏,戴眼镜那个。他和王秀真在小学就认识了。」
「你弟?」林春挑眉,这样看来,那男生的轮廓和李旭也有几分相似,不过李旭的样子较似宅男,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那李顏却精明聪慧的,果不其然,李顏教过王秀明的弟——王秀真之后,他就能够做对了。林春一想,这姓王的和姓李的两兄弟也好笑,两方的哥哥和弟弟都是互助关係,也算是缘分。
「是啦,」王秀明抢答,他和弟弟给人以相反的感觉,一个极端外向,一个是极端内向,他又以那机关枪似的语速说:「我和李旭是在小学时认识的,到了中学也年年同班,就连座位都很接近,不是坐在前后位就一起坐了,可能因为身高差不多。想不到就连我们的弟弟都很有缘,也是在小学认识、年年同班还几乎次次坐在隔壁,不过阿真那傢伙真没用,总是受李顏照顾,哪像我这做哥的,年年将李旭照顾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