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苏绾绾心中一跳,像是年幼时看见的那汪池塘,被竹叶荡出一圈圈的涟漪。
她垂下眼眸,轻轻收回自己的视线。
礼物
之后,苏绾绾离开竹林,去寻二兄苏敬禾。
蔷薇苑仍热闹喧嚣,水面上正进行最后几队龙舟竞渡,却无端让人觉得不安和寂寥。
苏绾绾找到苏敬禾,说了方才发生的事。
苏敬禾脸上还带着看龙舟争渡的愉悦神色,听完她的话,脸色慢慢沉凝下来。半晌,他低声安慰她几句,又道:“莫怕,你回去看龙舟,同往常一样。阿兄会将此事处理得妥妥贴贴,你的侍女,阿兄也一并寻回。”
苏绾绾点头,被他一路送回水榭之外,心中逐渐安定。
不久之后,赐宴结束,苏绾绾坐马车回了家,没有听见这件事闹出来。
次日,侍女被送回来,惶然道:“崔仆射被尚药局的两位奉御救醒了。圣人知晓了此事,当时郁翰林不知在一旁说了些什么,圣人便没追究小娘子刺杀朝廷命官。婢子回来时,见到主人和二郎正坐马车去崔府……”
苏绾绾听完,沉吟许久,安慰了侍女,让她好好歇息几天。
日子一天天地过,这件事似乎被控制在很小的范围之内,仿佛她只是过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重五节。
临近生辰时,郭夫人携了苏绾绾的手,笑道:“六月二十是你生辰,打算如往年一般,和素来交好的小娘子们一道热闹热闹么?”
苏绾绾近来总有些出神,闻言慢慢回过神来,笑道:“是,多谢母亲惦记。”
她给十几位交好的小娘子写了信,定下去阆都南面的芳霞园过生辰。
郁四娘拿着苏绾绾的信去寻郁行安:“阿兄!六月二十是苏三娘生辰!她邀了我!”
郁行安正坐在书案前写字,日光镀在他执笔的手上,腕骨清瘦,如竹如玉。
他并未停笔,只淡淡应了一声。
郁四娘道:“之前她们商量去何处过生辰,也问了我。我没什么主意,听她们定了芳霞园。听闻郭夫人已遣人去芳霞园订两桌席面了,我还未想好准备什么礼物。”
郁四娘瞅着郁行安,等他出主意。
“我知晓了。”郁行安仍在垂眸写字,“你去吧。”
苏绾绾坐在书案前,正执笔核对邀客单子。
侍女藉着送茶的工夫,瞥了一眼:“都是各家小娘子呢。”
苏绾绾点头:“老师和几个长辈都不愿去。”
侍女笑道:“也是,除了这些,旁的人倒也不便去邀。”
六月十九那天,郁行安递给郁四娘一卷算经、一支诸葛笔和一个手镯。
“这是何物?”郁四娘问。
“你第一回 交朋友,为兄替你准备一些赠给朋友的生辰礼物,免去你的为难。”
郁四娘震惊,她翻了翻算经——看不懂,合上。再瞅一眼诸葛笔,最终拿起手镯:“阿兄,这镯子挺漂亮的,只是和其它两样不太相衬。怎么想到送苏三娘这个?”
“此乃一个暗器。”郁行安摩挲手镯上的绿萼花纹,手镯打开,原来里面是中空的,滑出一些暗色粉末。
他说:“用指尖沾上这些粉末,捂住对方口鼻,或加入酒水中,对方三息之内必定陷入眩晕。只是要小心些,自己别吃进去太多。”
郁四娘瞠目结舌:苏三娘在什么情况下会用到这些东西啊!
她不由自主地想,莫非苏三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众人都知道,唯独她蒙在鼓里?
郁行安平静地看着郁四娘神色变幻莫测,最后郁四娘将这三样东西收好:“我会将这些送给苏三娘的!”
第二日,苏绾绾先去向各处长辈请安,又去了一趟肖家,得了百里嫊赠的一卷珍本。她临近中午时去了城南的芳霞园,楼上已经有诸多小娘子在等她。
苏绾绾下了马车,正待上楼,见到一群世家郎君从树林里窜出来,吓了她一跳。
郎君们互相推搡,有些脸色通红,有些在对上苏绾绾视线时,露出盎然笑容,道:“小娘子生辰大吉!”
苏绾绾站在原地,点头道谢。越国公世子率先命仆人拿出生辰礼,打算赠与她,其余郎君也纷纷不甘示弱,献出自己的礼物。
苏绾绾抬步上楼,口中道:“多谢诸位好意,只是这礼我不便收下。”
“阿兄,那是苏三娘!那些郎君怎么总跟在她周围?”郁四娘骑在马背上说道。
她也是难得到城南来玩,郁行安说他今日有事要来佛塔,顺道送送她。
郁行安抬眸望去,见到跟在苏绾绾步之外的郎君们,慢慢摩挲了一下缰绳。
“过去吧。”他说道。
郁家一行人策马过去,越国公世子率先看见郁行安,动作僵住。其余郎君们也逐渐注意到郁行安,纷纷行礼,恭敬问好。
郁行安淡淡颔首,越国公世子攥紧自己未曾送出的生辰礼,鼓起勇气,抬头望向马背上的郁行安,发现郁行安的视线正落在苏绾绾身上。
郁行安望她的目光淡而平静,仿佛皎洁月色,照于深秋的湖面上。
下一瞬,郁行安的视线从苏绾绾身上挪开,扫了一眼在场的郎君们。越国公世子和郁行安对视一眼,如同直面陡峭高山,只一刹,他就慌乱垂下目光,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他输了,未战先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