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我先去找黄主任,再找范至诚谈话。”说完,陶守信饭都顾不上吃,匆匆往学校而去。
一直到晚上,陶守信才回到家。
陶南风给父亲端来饭菜、茶水,待他吃完饭、喘匀了那一口气,这才问:“怎么样了?”
陶守信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听得在座的所有人都叹息不已。
原来,范至诚十五岁分配到泉山农场,因为太过漂亮,竟然被好男风的场长看中,几次骚扰。他没奈何只得同意厉顺美的追求,厉顺美有五个哥哥,在村里很有些势力,勉强将范至诚护住。
范至诚对厉顺美并没有男女之情,之所以同意摆酒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都只是权宜之计。他是家中老小,与父母、姐姐关系良好,一心想着回城,无奈被那个场长盯得太紧,十二年都没办法探亲。
范家在运动期间受到冲击,父母被勒令停职反省、姐姐嫁了个工人并不幸福,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范至诚。这次他终于回到江城,只想与过去划清界限,哪里愿意再见厉顺美?
陶守信嘱咐道:“范至诚说他被场长骚扰一事太过屈辱,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们切记不要外传。”
陶南风重重点头。
向北问:“爸,那你们是怎么处理范至诚的?”
陶守信说:“我和他导师黄家发商量过,让范至诚回家与厉顺美把话说清楚。这女子与家人护了他这么些年,即使没有爱、也有恩,做人要有责任感,要有始有终。他应承了我们,明天一定会与厉顺美面对面沟通,将事情处理妥当。”
说到这里,陶守信叹了一口气。
“做人要对得起良心。这件事情让我对他很失望。他明知道厉顺美天天在他父母家门口哭闹,却一直躲在姐姐家里不肯与她相见。估计是想着这个乡下女人语言不通,在这里吃了闭门羹自己就会回去。”
陶南风接了一句:“可是他却没有想过,一个乡下女人在这陌生的大城市如何生活!”
是啊,对枕边人如此残忍,这个范至诚的品性有问题。
范雅君
过了一天, 陶南风与向北再一次去民主路写生,听茶水摊的胖老板说,范家老二回来了, 和厉顺美见了面。
胖老板摇着头说:“唉呀, 你们是没有见到。那农村女人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抱着二毛又是眼泪又是笑,嘀嘀咕咕说了一堆的话。”
陶南风问:“后来呢?”
胖老板说:“不知道。反正他把那女人带回家过了一晚,今天一大早就和她一起出去,也不知道送她去哪里。”
陶南风眉头微蹙, 有些担忧地看着向北。
听父亲说,范至诚承诺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绝对不会让厉顺美来学校闹事。再问具体怎么安置她, 范至诚便语焉不详。
毕竟范至诚是黄家发的学生,他与妻子的关系涉及隐私,民不告官不究, 陶守信不好继续追问, 只交代了一句:“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范至诚当时的回答意味深长:“陶教授, 谢谢您告诉我厉顺美的事情。我信任您、拿您当知心人, 将最不堪的过往讲出来,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至于我如何处理和厉顺美的关系, 请您不要再过问。总之一句话, 我承担一切因此而造成的后果。”
这句话, 当陶守信转述时, 陶南风心情非常复杂。
目前来看, 范至诚的确已经成功安抚好厉顺美, 但到底是将她送回乡下、还是另有安置, 谁也不知道。
向北看得出来陶南风与陶守信都是善良的人, 看不得弱者受苦。他拍了拍陶南风的手背,柔声安慰着她。
此后,陶南风再没见过厉顺美。这个坚韧的乡下女人就像是海浪卷起的泡沫,转瞬就消失不见。
蜜月很快就过完,向北要回农场办公,两人依依不舍告别。
向永福与梁银珍在院后村的菜地里刚刚撒下种、育上苗,他们知道陶守信、陶南风不是能干农活的人,肯定照顾不好这些苗,便留了下来。
“南风和她爸爸平时一忙起来连饭都忘记吃,我留在这里还能给他们做点吃的。就是你……妈还是放心不下。”
听到梁银珍的话,向北道:“我当过兵,自理能力强,食堂就在办公楼旁边,方便得很。您别担心我,还是安心留在这里照顾你儿媳妇吧。”
梁银珍性格柔和,笑眯眯地点头:“好,我听你的安排。”
向永福蹲在廊下抽旱烟,看着早出新芽的菜地说:“你妈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反正到哪里都是种地、种菜、干农活。你下次回来带点烟叶子,带过滤嘴的烟抽得没这个带劲。”
就这样,向北离开,梁银珍与向永福留在江城。
1978年第一届研究生入学,学校非常重视,给研究生分配单独宿舍,每个月发饭菜票、生活补贴,全力保证他们心无旁骛地学习、科研。
建筑学专业的研究生课程安排是教授们暑假期间反复斟酌之后定下来的,除了专业课程之外,还安排了社会研究方法、诗歌欣赏等人文类课程。
陶南风就像一块海绵,在知识的海洋里拼命地吸收着营养。
同样努力的,还有范至诚。
范至诚一到学校报到,立马引起轰动。无它,这个男生实在是太漂亮了!
范至诚的漂亮和陶南风的漂亮不一样。
陶南风是女生,眉目如画、脸庞精致、气质出众……再美好的词语放在她身上也不会有人觉得诧异。
可是范至诚不一样。在这个男人以阳刚之气为美的年代,他这样柔弱中带着坚韧的中性美,实在是太少见。
身姿纤细修长、容颜绮丽娇艳、眼波盈盈似秋水——这样的词放在男人身上,就给人带来极大的冲击感。
这一男一女,同样容貌出众,一起坐在教室听讲,光是看着这两人就是一种享受。
研究生的课程就在系部办公楼的一楼,每天都在导师、教授眼皮子底下学习,压力还是有点大。
这一天,陶南风刚刚走出教室,迎面就看到父亲、黄家发主任陪着三个陌生人从大门走进来,朝着楼梯口而去。
下课的学生们抱着课本从教室鱼贯而出,看到两位教授忙站定鞠躬:“黄教授、陶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