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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1节

 

如今于谦不在,项文曜又被转调出京,李实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对抗勋贵们的压力,所以在很多地方,只能被迫妥协。

这件事情,在朝中也引起了不小的议论,但是,相对来说,一众重臣却平静的多。

愿赌就要服输,就像当年土木之役后,勋贵被文臣打的唯唯诺诺连京营都保不住一样,这次整饬军府的差事,毋庸置疑,又是文武之间的一次交锋。

不论过程如何,但是如今,武勋一脉获得了胜利,又恰逢于谦入狱这样的大好时机,自然是要尽力攫取战利品。

这个,他们阻拦不了,也没有立场阻拦,所以,也只能冷眼旁观,争取以后再找机会讨回来。

不过,看着张輗意气风发的样子,众臣的心中也多了一丝忌惮,不少人都纷纷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朱鉴。

应该说,对大多数的大臣来说,至少到现在为止,明面上他们还是保持着对于谦的回护的,尤其是在军府趁火打劫,大肆借机打压兵部的前提下,递给天子的密奏里面怎么说是一回事,至少朝中舆论,还是希望能够快刀斩乱麻的审清此案,早点把于谦放出来的。

堂审的结果,有不少的大臣都已经得知消息了,其实得不得知也无所谓,这件事情所有人的关注点,其实并不在于案情本身,而是于谦有没有掺和到这件事情里头去。

当然,也有不少人抱着看笑话的心思,毕竟,朱鉴和于谦一向并不对付,许多人虽然对于谦落井下石,可也不代表,他们没有盯着朱鉴假公济私……

面对着众人的注视,在朝堂上沉寂许久的朱鉴倒是平静的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奏疏,呈递了上去,道。

“启禀陛下,臣奉旨主审襄王爷首举侵田案,现已基本查明案情,请陛下御览……”

堂审实际上就是走个过场,这件事情牵扯过大,所以,真正查案的部分,显然是在堂审之下的。

这么大张旗鼓的审讯,实际上就是在给朝堂上下一个信号,案子该准备结案了。

当然,所有人都清楚的一点是,结案只是个开始,真正的博弈,在于结案之后的朝堂上。

奏疏呈上,朱鉴也继续开口,道。

“此次侵田案,臣奉圣命,提审了涉案原告,被告,证人大兴县知县,师爷,主簿,衙役等多人,已基本查明案情,原告徐大有所告侵田之事,确然无虚,为被告吕富勾结大兴县师爷图谋田产,主簿,衙役等人虽迫于压力,但助纣为虐,大兴县知县李有德驭下不严,被僚属蒙蔽,以致此案上达天听。”

“如今案情已明,拟判被告吕富归还徐大有一应田产,其人勾结师爷侵占他人土地,依照大明律例,杖五十,师爷陈成业徇私舞弊,收受贿赂,拟夺去生员身份,杖三十,主簿,衙役等七名涉案之人,虽受蒙蔽强迫,但未曾及时举告,亦有罪责,均当责罚,大兴知县李有德昏庸无能,不能为民伸冤,宜罢黜其知县一职,由吏部重新选任,并宜在考课中评为下等。”

“除此之外,尚有锦衣卫千户朱骥,兵部尚书于谦之子于冕妄加干预地方庶务之举,据大兴知县李有德及顺天府尹王贤供称,他二人分别曾因朱骥及于冕到访而并未严审此案,以致错漏,此供词,朱骥及于冕亦并无异议,详情呈上,请陛下御览。”

果不其然,堂审的内容,只是整个案件的一小部分而已。

此刻朱鉴拿出来的证据和口供,有大半都是堂审当中没有出现的,不过,听完了朱鉴的禀奏之后,众臣都发现了一点很有意思的状况。

那就是,这位朱大人,竟然真的没有在这件案子上动什么歪心思,仔细听听他刚刚那番话就会发现,作为一个主审官,他对这件案子涉案人等的处置,仅仅停留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身上,真正紧要的人,诸如朱骥,于冕,他是一个都没有碰。

如果说是因为官身的关系的话,可大兴知县也是官身,但是,朱鉴也给出了处置,而且别忘了,于冕并不是官员,只有一个举人的身份而已,朱鉴没有给出任何的处理意见,可见他就是在刻意的避着这些,而是交给了圣裁。

奏疏很长,可以看得出来,里头的证据十分详实,天子也看的很细,因此,着实是花费了一番时间才看完。

将奏疏放下,天子抬起头,面色倒是没什么异常的,道。

“朱卿家辛苦了,案子查的不错,处置也算得当,涉案人等处置得当,一律照准,朱骥和于冕二人,擅自干涉朝廷庶务,仗势欺人,着夺去于冕举人功名,朱骥降为锦衣卫百户,顺天府尹王贤玩忽职守,着降级半品,罚俸半年,吏部考课下调一等,仍知顺天府事。”

……

就这?

群臣抬头望着天子,眼巴巴的等着下文,朱骥和于冕都处置了,那最关键的于谦呢?

就这么安静了片刻,让他们失望的是,天子始终没有再继续开口,无奈之下,不少人看向了仍在殿中的朱鉴。

感受到众人的压力,朱鉴踌躇片刻,道。

“启禀陛下,此案现已审结,就目前的证据来看,尚未发现有朱骥或是于冕干涉地方庶务之举,是受于少保授意,此事发生之时,于少保奉旨在地方办差,应可断定于少保当时并不知情,根据于冕等人的证词,也确印证了于少保并不知此事内情,还请陛下圣断。”

这已经算是委婉的帮于谦在开脱了,当然,说法依旧十分谨慎。

不过,尽管如此,朱鉴的这番作为,也确实让殿中的不少大臣对他有所改观。

要知道,在此之前,朱大人在朝中的风评,因为当初太子出阁和后来的殿试一事,可算是跌倒了谷底。

在不少大臣的眼中,他就是一个争权夺利,喜欢拉帮结派偏偏又做不成事,最后只会弄巧成拙的形象。

如今主审于谦一案,很多人觉得,他要么挟私报复,要么就是曲意逢迎,总之,没有太多人看好他会秉公处置。

但是就今日早朝上的表现来看,朱大人的表现明显是合格的。

尤其是在如今天子将于谦下狱,明显是对于谦有所偏见的情况下,仍旧为于谦开脱,可算得上是颇赚了一波好感。

不过,听了这番话之后,天子的表情却有些耐人寻味,既没有感到高兴,也没有感到生气,只是平淡的开口,道。

“仅凭朱骥和于冕二人的供词,不足以证明此事和于谦没有关系,如今于谦押于诏狱当中,锦衣卫奉旨正在问话,待得结果出来之后,再行论处。”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掀起一阵议论,不少大臣对于天子这种冷淡的态度,纷纷感到十分意外。

于谦虽被押入诏狱,但是他毕竟是兵部尚书,加一品少保之衔,以朱鉴的品级,的确无权提审,甚至问话都需要单独请旨。

而这桩案子,虽然涉及于谦,但是到底和他牵涉不算大,朱鉴倒是请过旨意想见于谦,不过皇帝并未准允,所以实际上,到现在为止,于谦被关押了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是没有人见过他的。

原本众臣觉得,天子是因此案将于谦羁押,但是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一念至此,不少大臣已经察觉过来,在此案被呈送御前以前,天子和于谦之间,就已经有了不少的矛盾。

尤其是宫门跪谏一事,更是将这种矛盾激化,所以实际上,这桩案子只是个引子,根子不解决,只怕于谦还要继续在诏狱里头待上一段时日。

更有心思机敏的大臣,立刻就联想起了天子将项文曜调离兵部一事,于谦入狱,兵部在和军府的对抗当中落入下风,这种时候,素来和于谦交情很好的项文曜又被调离。

这种种迹象,似乎在预示着,于谦已经失宠,又或者说,至少,他的功劳威望,恐怕已经引起了天子的忌惮……

一时之间,朝中虽然安静了下来,但是却暗流涌动,激烈程度尤胜于方才。

“今日议事便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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