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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话的语气委实是客气极了,顾长晋也不在意,隻抬眸看着她。
小娘子借着这木凳,比他还要稍高一些,提裙站在脚凳上的模样很乖,乌黑的发一半挽了个堕马髻,一半垂在肩上,随风轻轻飘荡。
半盏茶的时间一到,顾长晋便上前一步,将手里一串沾着露水的茱萸果缓缓插入她的发髻里。那艳红的茱萸果宛若最上等的红玛瑙一般,轻轻垂在她鬓边。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2)
曦光从廊下斜入,细小的尘埃在光里沉浮。
顾长晋望着她,低低地同她道:“容舒,插上山茱萸,今岁及往后,你都会无灾无难。”
“戴上山茱萸,今岁及往后,你都会无灾无难。”
男人的手抬起时,镶着玄金暗纹的袖摆染着浅淡的药香,容舒直到略带凉意的茱萸果贴上耳际了方反应过来,他为她簪了山茱萸。
大胤重阳的习俗,多是由家中长辈替晚辈插山茱萸。
眼下屏南街这屋子就他们几人,顾长晋虚长她几岁,给她插山茱萸勉强说得过去。
前世的这一日,也就是嘉佑二十一年的重阳节,便是他为她簪了山茱萸的。
那一日,她本该是去六邈堂请安后,由徐氏为她簪的。隻徐氏对这事并不上心,漫不经心地同她说了不到一盏茶的话便让她回了松思院。
容舒对簪不簪山茱萸没有时人那般看重,也不觉自己少簪一次就会有甚灾病。
隻她不曾想到,她前脚刚回到松思院,顾长晋后脚便从书房过来了,手里拿着一把新采的茱萸果。
他同她道:“我虚长夫人几岁,今岁的重阳我替夫人簪茱萸便可。”
簪好后,他顿了顿,又道:“夫人戴上山茱萸,今岁及往后,都会无病无灾。”
那会容舒心若擂鼓,鸦羽似的乌睫始终垂着,也没抬眼瞧他,隻闻见他抬手间的满袖墨香。
前世今生的这一日,顾长晋都为她簪了山茱萸。隻这一次,她立在脚凳上,眉眼微微垂下,目光落在他面庞上。
许是怕簪不稳,又许是怕弄疼她,他的目光很专注,惯来黑沉的仿佛望不见底的眸子蒙着薄光,映着一串红玛瑙似的朱果。
那一刻容舒思绪飘得极远,她想,前世他为她簪茱萸时,是不是也这样专注过?
“姑娘,怎么了?”
船舱里,落烟见容舒直愣愣地盯着怀里的山茱萸,纳闷地看了看自个儿怀里的山茱萸,问道:“这山茱萸有什么不对吗?”
容舒长睫一低,摇头笑道:“没甚不对。”她说着便将那山茱萸挂上客舱的木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