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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虽然回信的语气直白粗暴,但荣筝还是跟神医求问了几个方子。

“小陶你也别急,”荣筝在信里回,“神医说了,病去如抽丝,你得慢慢来。

……

要是实在等不及了,那就让他死。”

陶眠从信中摘出有用的信息,给沈泊舟试了若干个。

可惜对方还是像一条健壮的死鱼,丝毫不肯从梦境之中抽离。

陶眠也不强求了。能醒就醒,不能醒就横在榻上当个摆件。闲下来他写几张符贴一圈,还能镇宅辟邪。

然而就在他不再执着于此事之后,沈泊舟反倒起了变化。

六弟子在一个晴朗的清晨苏醒。清阳曜灵,和风容与。灰黄色的山雀落在窗台,黑眸如豆,枣红的喙,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他看。

沈泊舟有些恍惚,他的记忆还处在断片的状态。

除了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其余的朦胧一片,犹如雾里看花。

他捂住自己的头颅,眉头紧锁,想要回想起什么来。

这时一人出现在门口。

他似乎刚从外面归来,额发沾了露水,衣衫也满是水汽。一身青竹色的束腕袍服,玉簪和靴面上的刺绣也是同样的颜色。

整个人立在那里,翠生生的——

简直竹子成精。

沈泊舟留意到他手中有两三朵荷花,其中一朵还是含苞的状态,就被没耐烦的他辣手摧花。

他张口欲言,嗓子眼却冒烟似的,一出声像沙子磨琉璃,难听至极。

“你醒了?真好,”门口的人笑得弯起眼,“你喝些水。”

手边的小案就有温热的茶水,晾得刚刚好入口。他抿了茶水,眼睛跟随着那人打转。

对方进屋之后就像个旋转的陀螺,把染血的布团成一团丢到旁边,又将那些写满了墨迹的纸张塞到一处。

屋子里乱得很,这几天光顾着治伤来不及清理垃圾,不知不觉积攒得到处都是。

他一边整理,一边跟自己说话。

“你的外伤大部分愈合了,只差腹部那一块。那里伤得重,还要些时日。噢,这几天你暂时不要擅自动用灵力。为了给你止血,我封住了几个穴位,冲开就不好了。

山里面什么都有,实在没有的可以拜托村中的后生买,记得给钱。对了,你想吃什么?要不你还是别想了,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像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通,手上的动作却不乱,还有闲心把捣乱的黄鸡踢到旁边。

“你……是谁?”

沈泊舟的头很疼。他好像见过对方,但是印象不深。

当他问出这句话,背对着他忙活的人忽然转过身,正色。

“我是被你遗忘了的父亲。”

“……你要是演,就别笑。你要是绷不住,就笑吧。我记得我爹是谁。”

“啧,这话说的,”竹子又转过身,“谁规定人只能有一个爹?”

“…………”

他说话的腔调有点熟悉,让沈泊舟记起了些。不紧不慢,懒懒散散,尾音总是带着笑。哪怕碰到令人急躁的情况,也是慢条斯理地控诉对方。

“你是……”沈泊舟有点想起来对方的身份,“你是烟霭楼的那个——”

“哟,想起我了?”

陶眠终于肯站住脚,抱着一团被子转身,笑了。

“记得烟霭楼,却不记得千灯楼?行,看来是我想要的那半个人格。”

沈泊舟没醒的时候,他还有些纠结。

如果是恶的那半人格出现,他要拿对方如何是好。

幸好现在的沈泊舟是善的,虽然脑子不大好使。

沈泊舟知道他意有所指。

“我在改过自新了,你可以信任我。”

“要是只有咱们俩面对面站着,我还是更信我自己。要是我徒弟来了,我更信她。”

“你还有别的弟子?”

“当然。现在你也是桃花山的弟子了。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沈泊舟仍在慢慢消化着陌生的一切。听见陶眠这样讲,他反问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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