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何月明浑身狼狈,像是在泥水里面打了个滚似的,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巷子,手里拎着件外套,囫囵地裹成一团。平常这个时候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起床摆摊,何月明早就想好了说词,就说是去郊外的山里采药,不小心跌了一跤,谁知一路过来没见着人,倒是自己的宅子前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她有些疑惑,快步走了过去。
宅子门开着,外面聚了不少街坊正在议论纷纷。何月明心中一紧,不会吧,难道这么快就被何宅的人找上门来?她顿住脚步,正想偷偷转身,这时王婆婆看见了她,夸张地大叫一声,“岳小哥,你回来啦!”
伴随这一声,其他人也齐刷刷跟着扭头看了过来。何月明头皮发紧,攥紧了手里的外套,脸上露出恰当的不知所措,“王婆婆,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在我家门口?”
“哎哟你昨晚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你家死人了?”
死t?人了?
何月明一惊,难道是素芬和翠芬出事了?她当即急切地冲进宅子,只见庭院里两个警察正用担架抬着具遮着白布的尸体往外走,差点跟何月明撞个正着。素芬和翠芬站在后面,满脸惊恐,见到何月明时眼睛一亮,急切出声。
“岳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何月明目光迅速扫过两人,见她们丝毫无损,暗暗松口气。再看另一边有个明显是头目的警察正在盘问一个男人,男人五大三粗,脑袋上包着块白布,上面有血丝渗出,显然是磕破了头。何月明一眼认出对方是彪哥的小弟铁牛,心中当即有了判断,死者莫非是彪哥?
“怎么回事?”
她惊愕地问。
素芬声音有些发颤,“我们也不知道。”
今天凌晨,睡梦正酣的两姐妹被一个男人的大叫惊醒,出了卧室找到后院一看,铁牛正抱着彪哥的尸体大声嚎啕,彪哥身上湿淋淋的,看样子是栽进了旁边的池子里,溺水而亡。
至于两个大男人为什么半夜会出现在岳明的宅子里,很快,警察头目就从铁牛口里问出了答案——原来彪哥咎由自取,趁着暴雨天想对素芬两姐妹不利。至于为什么会栽进池子里溺水,明显是喝醉了酒的缘故,总不可能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干的吧,何月明又有明显的不在场证明。
不过警察还是走过来盘问了一番何月明,“你昨天去哪儿了?”
何月明早就想好了说词,“上山采药,回来路上遇着了暴雨,摔了一跤,耽搁到今早才回。”
因她平常经常以采药借口外出,又有街坊作证,警察也就相信了,准备走时看见何月明拎着的外套里面像是有东西在动,随口问问道,“这外套里面装了什么?”
何月明心中一紧,面上不动声色,笑道,“斑蛾子,拿来入药治疟疾的,长官要看看吗?”
警察没什么兴趣,摆摆手走了,外面围观的邻居也散去。何月明让素芬去准备点吃的,又让翠芬去烧一大桶洗澡水,自己则径直走回房间,反手锁上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情总算放松不少。只短短休息了三四秒,她拿起手边的外套,面色再度变得凝重。
打开外套,入目是一个笼子,笼子由藤丝围绕而成,里面困着一只幼童拳头大小的蛾子,正不断地扑腾冲撞。这只蛾子看上去跟先前地穴里的巨蛾有几分相似,颜色却鲜艳丰富不少。顶端红色,中段黄色,到了尾端变成蓝色。眼珠漆黑,此刻正恶狠狠地瞪着何月明。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何月明自言自语,脑海里又回想起先前在何府的一幕:
那时,尤二的尸体和“何老爷”的尸体里极为诡异地分别爬出了一条肉虫和一只蛾子,何月明反应迟了一步,眼看蛾子就要飞走,丛山深闪电般出手,缠住了蛾子,并将它囚禁在藤丝编制而成的笼子中。肉虫本来也被抓了起来,谁知就在丢进笼子后居然被蛾子一口吃掉。
丛山深就干了这一件事,身体撑不住了,变回藤蔓钻进何月明手上的纹身里。何月明飞快逃离了何府,她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悄无声息溜到城外,在外面兜了一圈才回来,还跟守城门的人打了个招呼,到时可以作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根据先前丛山深说的话,何月明大胆猜测尤二头中的肉虫就是巨蛾产下的卵,在人脑中孵化,将他们转变为僵傀。肉虫进一步发育,就变成了“何老爷”脑中的这种蛾子。只是这个猜测到底有几分准确,还得等丛山深醒来后再仔细询问一番。
素芬来敲门,在门外说水烧好了。何月明将笼子藏了起来,出了卧室去洗澡。她脱掉衣服,踩进盛满热水的桶里,顿时痛得嘶了口气,低头检查身上伤口真是不少,有的地方甚至伤可见骨,还在往外涌血,这次愈合得比往常要慢。洗着洗着,突然水面一动,丛山深蓦然又以男人的身体出现,只不过这次是——光溜溜的。而且由于木桶狭小,仅能容一人,因此两人的姿势便格外暧昧,何月明几乎是被他拥在怀里,手指所触肌肉结实紧致,散发着蓬勃的雄性荷尔蒙。
“啊!”
何月明吓得尖叫起来,从桶里蓦然站起。刹那间,好风景一览无遗,丛山深狭长眼眸中露出欣赏的神情,慌得她又赶紧抱着胸蹲回水里。
外面的素芬听到尖叫,急步走了过来。
“岳大哥,怎么了?”
“没,没事。”
何月明结结巴巴解释道,一双眼睛狠狠瞪着丛山深。丛山深却不以为忤,眼眸含笑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佳人。何月明又羞又恼,待窗户上素芬的身影离开后,低声道,“看什么看!还有,你干嘛突然化成人形冒出来?”
丛山深不以为意,“咱们以前不经常这样吗,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矫情个什么劲儿?”
何月明一时语塞,之前确实如此,但那时丛山深还只是株藤蔓形态而已,现在却换了这么一具结实健美的男人肉体,简直是——太有视觉冲击力了,她很难做到视若不见。
看着何月明涨红的脸,丛山深像是想到什么,戏谑地挑起一边眉毛,“你该不会是……想跟我做吧?”
他边说边故意轻佻地凑近,灼热的鼻息打在何月明的脖颈上,激起她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丛山深本意只是想捉弄何月明,然而触碰到她光洁的肌肤时竟然颇有几分心猿意马。他眸色变深,正想去吻何月明的唇——她的唇嫣红柔润,一看就很好亲。谁知何月明反应更快,一把推开他,慌慌张张地爬出浴桶,披上外套,怒视着他。
“你有病吧!要找女人自己去外面,别来烦我。”
丛山深懒洋洋一笑,身子靠在木桶上,双手悠闲地耷拉在桶边。
“放心吧,既然你无意,我自然不会强求。”
想他丛山深什么人啊,以前多得是美人儿投怀送抱,就算现在身处困境,也不至于饥不择食。
他把刚才的一时兴起定义为太久没有开荤了。啧啧,且等以后慢慢补回来吧。
素芬两姐妹等了大半天,才见何月明走出房间来吃饭,清秀的脸上红扑扑的,想必是泡澡泡得过久之故。
大家各自怀有心思,刨了两口饭,翠芬忍不住担心地问,“岳明大哥,出了这样的事,彪哥那边的人不会来找麻烦吧?”
何月明刨饭的动作顿了一顿,说起来她刚才被丛山深吓了一跳,还没过问彪哥这回事,于是又仔仔细细问了一番两姐妹,两姐妹昨晚睡得香,要不是被铁牛一嗓子吼醒,都不知道自家房子里死了人。说来也是奇怪,这彪哥明明来者不善,怎么会绕到宅子后面去,还好巧不巧栽进了水池中?
正思忖,旁边传来一阵呱呱大叫。何月明扭头看去,见贼乌鸦站在惯常的树上,对着自己挑衅地叫。不知怎的,何月明竟从它眼睛里看出了几分邀功,顿时福至心灵,“你干的?”
贼乌鸦傲娇地昂起头,没搭理她。
何月明昨晚体力消耗过大,实在饿得慌,足足吃了几大碗饭,方才满足地放下碗。休息了片刻,起身走到宅子后面的水池里查看。水池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由于常年无人打理,里面长满了青苔,外面的地上也有,湿湿滑滑的,一不小心确实容易摔跤。两姐妹搬进来后,勤快的素芬本有意重新整顿一番,奈何一直没忙过来。
想必昨晚喝醉酒的彪哥就是被贼乌鸦引到了这里,脚下打滑头重脚轻栽进了池子?
何月明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