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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个世界结局

 

大牢里。

萧风虽为阶下囚,看向陆小舟的目光却十分挑衅,翘着二郎腿,问道:“怎么,尚书大人是来求我当孙女婿的吗?”

他当年骂死了陆小舟的儿子,现在又睡了他的孙女,更搞笑的是,那个陆绵绵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对自己情深一片。

他平生最讨厌这些狗官,恨不得把他们的后院搅得天翻地覆才好。

“来人。”

“射死他。”

陆小舟没跟他吵嘴,只是淡定地下了命令。

几个狱卒立刻手持弓箭,瞄准了监牢里面的萧风。

“你想干什么?你不是自诩清正刚节,难道你不想要名声了吗?”萧风急了。

他敢这么戏弄一个尚书,就吃吃准了陆小舟的性格,与其他鱼肉百姓,仗势欺人的狗官不一样,不会动用特权来对付他。

现在是怎么回事?

陆小舟怎么突然变了?

“是不是因为陆绵绵,她死了?”萧风猜测道。

他怀疑自己玩过火了,陆绵绵毕竟是陆小舟唯一的孙女,要是为他殉情死了,陆小舟恐怕真的会失控。

“放箭!”

陆小舟懒得跟他废话,厉声道。

箭矢飞去。

萧风被射成了刺猬,临死前还瞪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按照他的计划,陆绵绵应该为了自己去跟陆小舟作对才是,最好气死陆小舟。

再不济,陆小舟也会为了陆绵绵退让,求他娶了孙女。

怎么会这样?

“不要轻举妄动,对着他的尸体再射几箭。”陆小舟吩咐道。

萧风死得不能再死。

一个尚书,提前杀了一个采花大盗,不过是让死刑犯提前被执刑而已,甚至不值一提。

陆小舟并未将萧风的死讯告诉陆绵绵,只说萧风从牢里逃跑了,陆绵绵最初相信了,后来过了几年,她还是发现了真相。

“如果他还活着,江湖不会这么平静。”陆绵绵笃定,萧风已经死了。

然而陆小舟不承认,她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心思去细查,宁愿永远不确定,还能抱着一丝幻想。

十几年后。

陆绵绵抑郁而终。

陆小舟依然是尚书,给陆绵绵办了场豪华的葬礼,然后就辞官归隐,慢慢熬日子。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初,就用陆绵绵的身体做了实验,然后去杀萧风,为的就是验证自己的一个猜想。

假设恋爱脑是女主,那个渣男是男主,两人天生就是一对。

该怎么破坏呢?

通过第一世重生七次得来的经验,陆小舟猜测:他需要先破坏女主的“贞洁”。

他曾经是爱看升级流,陆琪琪爱看虐恋情深,两人看的书虽然不同,但都有一个可以称之为规则的雷点,那就是男主可以脏,女主的身体必须只属于男主一个人。

如果女主被陆小舟睡了,那么女主不再是女主,男主也不再是男主,两个普通人,自然不会再有“跳崖不死定律”,也会如普通人一样,被他杀死。

现在还差一个对比,才能完成这个实验。

陆小舟临终前,脑海里仍然在思索下一世的实验。

这一世着实投胎投得不好。

陆小舟不喜欢有成长期,也不喜欢陪恋爱脑成长,但真摊上了,也就这么着了,他一向很能凑合。

“师兄,你别死了啊!”陆清然十八岁,声音惊慌,带着哭腔。

破庙外面的雨淅淅沥沥,晚风阴冷,不停地刮进来,火堆随时有熄灭的可能。

他们都是陆家山庄的。

一个是暗卫,一个是小姐。

朝廷派人来灭门,也只逃出了他们两个,原主替陆清然挡了一箭,拼着最后一口气带她跑到了破庙,便不行了。

“水。”陆小舟声音嘶哑,明明现在是暮秋寒夜,外面还下着雨,他却觉得浑身发热。

陆清然站起来,四处看了看,找不到碗,便去外面用手接了雨水,再跑回来,小心翼翼地喂到陆小舟嘴边。

她来回跑了三次。

陆小舟喝足了水,身体舒服一些后,困意便涌了上来,背对着火堆,又热又冷,后背发热,怀里却冷得恨不能打颤。

半夜。

陆清然摸摸他的手,冰冰凉凉,又探手摸了摸陆小舟的后背,被火烤着还暖和一些,她兀自发了会儿呆,无声哭了一会儿,钻进陆小舟的怀里。

她没受什么伤,又天生体热,能当个汤婆子给师兄暖暖身体也好。

陆小舟意识半清醒,半模糊,能感觉到陆清然钻进了自己怀里,抱着睡自然暖和些,若是他想做些别的什么,此刻也正是时候。

没必要。

他这一世是用来做实验的。

一夜过去。

陆小舟醒得比陆清然早,原主本就是暗卫,身体恢复速度快,身手也强,他小心翼翼把陆清然推到一边,出去打了些野味,然后做烧烤,就当早餐了。

陆家山庄被灭门,朝廷给出的原因是勾结宰相,意图谋逆。

说白了:靠山倒了。

这虽然是一个有武林的世界,但武力不足,所谓的高手,赤手空拳的话,也顶多打十来个人,所以朝廷还是朝廷,皇帝还是皇帝。

陆家山庄能兴旺这么些年,主要原因就是庄主与宰相交好,现在宰相都被打成反贼了,何况一个小小山庄?

陆小舟趁着吃早饭的时候,跟陆清然解释了这回事。

“我爹爹没谋反!”

陆清然的思维还在自证清白上,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一场政治交锋,真相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东西。

她抹了抹泪,仿佛一夜之间成长起来,咬牙说道:“爹爹是清白的,我要去见皇帝,我要告诉他,让他给陆家山庄平反!”

两人成了被通缉的逃犯,但是凭陆小舟的身手,隐姓埋名一辈子,也并不成问题,只是陆清然不愿意。

她不能大摇大摆地进皇宫,就选择了曲线救国,去应聘宫女。

无巧不成书。

陆清然顶替了一个本来被选进宫,后来跟情郎逃跑的宫女谢晴儿。

她进宫后。

陆小舟认为自己要做的实验要紧,于是想法子应聘当了侍卫。

“师兄,你是来陪我的吗?”陆清然一身宫女装扮,更显俏丽。

中午。

皇宫里。

服了,头一回穿越成太监。

陆小舟正当值,但是原主身体极差,额头发热不说,顶着还顶着太阳,整个人如在火炉里面,身体内部又觉得森冷,需得使劲咬牙控制,才能勉强站立稳当。

他垂着头,悄悄眯着眼睛观察周围的环境,揣测着这一个贵妃,两个贵妃的侄女,到底哪一个是恋爱脑?

陆楚是正得宠的贵妃娘娘,暂时没有子嗣,最爱两个双胞胎侄女,时常招进宫来玩乐,不过那两个女孩子之间不怎么和睦,常常有闹着闹着就急眼了的事情发生。

陆小舟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发现现在的情况应该是那个双生姐姐把妹妹推进湖里,陆贵妃实际更偏心那个双生姐姐,但这回也被她的举动气到了,正罚她下跪呢。

另一边。

陆菡双膝酸软,跪在平整坚硬的石桌上,耀眼的日光晒得她头顶微微发烫,抬头望去,对面十六岁的少女投来挑衅一眼,又迅速心虚的移开目光。

陆萏。

她的妹妹。

两人是双生子,既蜜里调油,也针锋相对,这里是贵妃姑姑的宫殿。

姑姑向来偏心她多一点,现在却罚她跪在石桌上,一定是自己犯了大错,陆菡想了一会儿,却实在记不起来了。

三年后。

外族破城,宫墙内外血流成河,公卿骨铺满天街,帝妃自焚而死,她被姑姑托付给皇后照顾,随着大臣一起迁都江南。

浑浑噩噩又活了三年,然后病逝。

终年二十二岁。

至于妹妹。

她活得还没有自己长,一年后,陆萏会被封为公主,远嫁和亲,再一年,外族陈兵边境,以陆萏的人头祭旗,随后势如破竹的打进皇宫。

妹妹才活了十八岁。

与一年后、两年后、三年后的事情相比,现如今,是她抢了妹妹的发钗,还是妹妹划破了她的衣裳,都不要紧。

“好了,快扶她下来吧。”

姑姑陆楚发声,旁边两个宫人小心翼翼的扶着陆菡。

陆萏跺脚表达不满,道:“这还不到半盏茶时间呢,姑姑也太偏心了吧,至少得再跪一会儿!”

“萏儿,她是你亲姐姐,你还要她给你磕头认罪不成?”

陆楚训完这个,又训那个,走过来点了一下陆菡的脑袋,佯装生气,教训道:“你也是的,没个当姐姐的样,你是姐姐,你不该让着点妹妹吗?”

“姑姑。”

陆菡声音发颤。

记忆里,她跟姑姑见的最后一面,是绝望与鲜血交织,是火光漫天,是尸骨无存,而现在面前这个华耀荣光的贵妃娘娘,简直鲜亮的刺痛人眼。

见她满眼泪光,陆楚以为是她跪疼了,一面蹲下替她揉膝盖,一面哄道:“哪边疼,我叫御医过来给你看看?”

“姑姑!”

陆萏气得鼻孔冒气,两三步从走廊跳下来,恨恨地撞开姐姐,伸手去咯吱陆楚,喋喋不休道:“你也太偏心了,你也太偏心了!”

姑侄俩只差六岁,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闹起来也不管辈分,互相被对方逗得咯咯笑。

陆菡站在一边,瞧着这热闹场景,心底却越发痛苦,要不了六年,眼前繁花似锦都会消散如烟,她、妹妹、姑姑六年后竟然都死了!

眼下得到的越欢乐,越显得不远后的将来,如撕肉一般疼。

“姐姐,你哭了?”

陆萏冷不丁看见她满脸泪水,吓得一蹦三尺高,又观察一会儿,确定姐姐是真伤心,而不是准备引诱她过去,再揍她一顿时,连忙跑去抱住陆菡,慌慌张张道歉:“我,我没想惹你哭的,你真跪疼了?你别生气,要不然我跪一会儿?”

说着,她就往石桌上爬。

陆菡拉她下来,反手抱住她,心中悲痛难抑,起誓似的说道:“我是你的姐姐,我应该保护你的,我会保护你的。”

“这才对吗。”

陆楚还以为她是在为之前的事道歉,走上前说道:“别怪姑姑罚你,你这次也够过分的,为个外人,把亲妹子推进湖里,就算你知道萏儿会水,你也不能这么做啊。”

她还干过这事?

陆菡一惊,还有些想不起来,她的记忆凝聚在后半生的浑噩与痛苦中,前半生的光影像是一团美好的雾气,她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看着,品出一分甜。

“我知道错了,姑姑。”

她在妹妹的肩膀上抹了抹眼泪,已经回过神来,看似语气认真,实则心不在焉的道歉。

陆萏大惊小怪,掐了掐她的脸,惊诧道:“姐,你居然先道歉?我掐你,你也不打我了,你怎么了?”

奇怪完。

她得出结论:“你疯了吗?”

“胡说八道。”陆楚拍了一下陆萏,又替陆菡理了理衣服,半是心疼的说道:“你姐姐是跪怕了,好好的,你掐她脸干什么?我看你真欠打了。”

陆萏有些不服,张了张嘴,又觉得无话可说,干脆翻了个白眼,跑去揪姑姑在院子里种的小青菜。

中午。

原本的午饭里,多添了一道炒青菜,陆楚看着盘子蔫了吧唧,不足手指长的的青菜叶子,心疼它还未长成,就惨遭侄女毒手,于是专门抽时间训斥了陆萏几句,气得她直往枕头上撞。

陆菡看着眼前岁月静好的一幕,恍在梦中。

姑姑受宠,经常招她们入宫陪伴,但宫规严谨,尤其被皇后敲打过后,便再不敢留她们过夜。

傍晚。

“迟早有一天,姑姑改了这宫里的规矩,凭什么不让我侄女在宫里过夜?我看她也没守过这规矩。”

陆楚忿忿不平。

现在是初春,傍晚时天气就寒凉了,她提早叫人给两个侄女备了披风,挨个替陆菡、陆萏系好后,又嘱咐道:“这披风是白狐裘的,得两件不容易,别叫她又给她那三个丫头了。”

“都是侄女,姑姑偏心我们两个,二婶听到又要不高兴了。”陆萏心大,嘻嘻哈哈开着玩笑。

陆楚白她一眼,不无怨气的冷笑道:“都是侄女不假,也得看哪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爹娘是在她们七岁时去世的。

陆萏出生时体质更差,母亲夏氏又奶水不足,只能先供着更弱的小女儿,走哪都带着,是以陆萏对父母还有点印象。

陆菡是陆楚端着米粥喂大的,又因为爱跟堂姐玩,经常混到二婶胡氏房里,很长时间误以为二婶是娘,后来知道真相后,还伤心过一阵,可见自己不记事的时候,二婶对她也不错。

姑姑、二婶对姐妹俩都好,但两人却是水火不容。

原因无他,姑姑十三岁时,长嫂夏氏去世,二嫂胡氏当家,转脸就把吃白饭的小姑子卖了,结果万万想不到,小姑子后来能混成贵妃。

上一代各有各的立场跟委屈。

陆菡没法做裁判,去评对错,只能过去抱了抱陆楚,说道:“姑姑,你过几天再招我进宫,我有话跟你说。”

“现在不能说吗?”

见她摇头,陆楚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下来。

宫道上。

“好啊姐姐,你临走前还抱姑姑,你都不提醒一下我。”陆萏气哼哼的,说话时手下动作不停,掐一把挠一下的,跟个猴子一般。

陆菡叫她吵得头疼,一边侧身拧腰的躲,一边问道:“提醒你什么?”

“提醒我也抱一下姑姑啊!”

陆萏叉腰,嘟着嘴说道:“现在姑姑肯定觉得你懂事,我不懂事,你个坏姐姐,我晚上不和你一块睡了。”

“那你找陆萱睡去。”

二婶一共生了三个女儿,堂姐陆兰,还有两个堂妹陆萱、陆菱。

听到这话。

陆萏连忙摇头,说道:“我才不跟陆萱睡呢,整天阴阳怪气的,我找陆菱去,让你一个人独守空房。”

“你还知道独守空房?”

陆菡颇为惊讶。

二婶在衣食上没亏待她们姐妹,但有些观念过于守旧,比如不支持女子识字读书,陆萏小时候还跟着母亲学过写字,长大后反倒忘了。

直到一年前姑姑进宫,特意请了女先生教她们读书识字,但当时姐妹俩都不懂事,生生把女先生气走了。

后来。

还是皇后教她识字。

“姐,姐,你先别拐弯,前面有人。”陆萏猛地一拉她,压在陆菡肩膀上,两人躲在宫墙后,一上一下侧着脸偷看。

“谢契?”

陆菡认出其中一人。

“谢契是谁啊?”陆萏故意压低的声音从她脑袋上面传来。

“是一个太监。”陆菡答道。

陆萏弹了她一个脑瓜崩,生气道:“我知道是一个太监,问题是那站着三个太监呢,姐姐你说得哪个?”

“一会儿谁哭,谁就是谢契。”

陆菡目不转睛,揣测着另外两个太监的身份,脑子里同时浮现出桩桩件件往事。

陆家是纯纯的暴发户。

往上数三代,能找着饿死的、累死的、病死的、冻死的祖宗,就是找不着一个做官的祖宗,能在这一代发迹,全凭姑姑依靠美色一步登天。

他们家上上下下加起来,用四个字足以形容:目光短浅。

所以她跟陆萏会因为一句调戏打起来,根本看不出人家是拿她们姐妹耍着玩。

所以三个堂姐妹全部所嫁非人,叔叔也被人引诱着学会赌博,败光家产,逼死二婶,姑姑当贵妃后带来的泼天富贵,反倒把陆家逼上了绝路。

不过没什么。

三年后有的是公卿世族被踏,少爷小姐被辱,很多所谓的名门望族,跟他们暴发户陆家一样,一样的目光短浅。

同样,真金不怕火炼,那些乱世之中或者脱颖而出,或者保全自身的世家也不少。

京都崔氏、赫州程氏、江南周氏……

世家如大树一样,枝繁叶茂,有几棵没倒的并不奇怪,比这更稀奇的是,东厂居然没倒,而且伤亡可以忽略不计,而且是在一个哭包太监的带领下。

东厂。

由先皇所建,前任提督是有名的太监谢佩,曾经权倾朝野,只手遮天,众人暗地里都称其为九千岁,总之很是辉煌过一段时间。

从今年起。

谢佩随陈王远赴封地,东厂由谢佩的师弟谢契接手,这是京都的着名哭包太监,简直就跟水做的一样,当了东厂提督后也不例外,碰到任何事情,全部都用哭来解决。

前世。

陆家跟东厂都没什么交集,陆菡和其他人一样,只把这个哭包提督当笑话看,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谢契向皇后请辞,等他走后,皇后评价了一句:“是个妖孽,也幸好是太监。”

被皇后说是妖孽,那他绝非凡品。

陆菡想了想,才猛然醒悟,能在无数世家都土崩瓦解的乱世,保全一个东厂的,哪里会是一个无能的哭包?

她就这样记住谢契了。

“哭了,还真哭了。”陆萏颇为激动,又抱怨道:“怎么站在宫道路中间啊,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人家站在道中间,防得就是咱们这样躲在两边偷听的人。”陆菡虽是这样说着,仍努力观察谢契的嘴唇。

隐约能读出,他好像说了师兄二字。

那另外两个太监之一,应该就是昔日的东厂提督,九千岁谢佩了。

这是位名声反复的主,先皇在时很信任他,他与官员为伍,也曾领兵作战,大兴改革,先皇去世,他渐渐势弱,也开始臭名远扬,现在在外界看他,更是如丧家之犬一样。

未来,陈王作死,死了,谢佩自尽跟随。

这位远比谢契出名的九千岁,最终盖棺定论的说法是:手段激进,但无不臣之心,有可取之处。

“那两个背对咱的太监,姐姐你认识吗?”陆萏叽叽喳喳,偷看别人时嘴也停不下来。

“一个是谢佩。”

“哪个?”

她又没见过,怎么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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