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母后的衣裳是冉嬷嬷负责熏香的,整整一夜的熏染,冉嬷嬷身上难免也会沾染上香气,而她又在席上给魏姝送过螃蟹……
魏婧一边懊悔自己思虑不周,竟忘了冉嬷嬷这茬,一边分神听见母后在吩咐冉嬷嬷,要冉嬷嬷把魏姝扶到偏殿去。
魏婧顿时顾不得礼仪,急忙上前,再次故技重施,装作不小心,把一碗汤打翻到冉嬷嬷身上,趁机从冉嬷嬷手里接过魏姝道:“嬷嬷衣服脏了,先去换了衣裳吧,我扶姐姐去偏殿。”
冉嬷嬷看了眼身上的污渍,无奈只得叫来其他宫人帮忙,自己先去更衣。
人群中,谢兰臣盯着魏姝和魏婧两人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碍于男女大防,他不能上前查看魏姝的情况,但却敏锐地留意到了席上的一些异常。
自打谢兰臣入席后,便发现平宁公主魏婧频繁望向魏姝,便是自己和洪廷比箭的时候,平宁公主的注意力也依然在魏姝身上。
甚至魏姝发病时,平宁公主更是震惊地打翻了自己的酒盏。她脸上对魏姝的担忧不似作假,但过分疑惑震惊的神情却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而且,据谢兰臣所知,因为先皇厌恶郭皇后的原因,平宁公主和魏姝的关系很一般,这就越发显得平宁公主对魏姝的在意异常了……
崇宁公主突然出事,宫宴自然无法继续下去,但因为还不能确认公主昏厥是否为被人下毒,在场诸人一时还不能离开,需得接受盘查。
直到太医赶至偏殿,确认魏姝不是中毒,宫宴上的人才得以陆续离宫。
之后事情的发展,便如同魏婧梦境里的一样。
魏姝的急病太过凶险,庄太医不在,其他太医便都不敢下方,只说需要先去查庄太医当年的医案。
元和帝见魏姝的形容越发不好,心里也着急起来,狠狠叱骂了太医们一通,无奈太医们都怕担责,坚持只有先查阅庄太医的医案,才敢开药,元和帝气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去查医案!”
然而近二十年的医案,宫里贵人和宫人的又混在一起,满满一大屋子的卷宗,又岂是好查的?
即便元和帝派来了几十个识字的太监宫女一起查找,速度依然很慢。要查完整间屋子的卷宗,少说也要等到晚上,可魏姝却等不了那么久了。
魏婧又仔细回想了一遍梦境。
梦里,直到魏姝死后的一个多月,太医院的人才发现,有部分陈年医案混在了太医院记录药材的账簿里,而记录有魏姝幼年病情的那本医案,恰好就在其中。
魏婧怕耽误魏姝的病情,借口帮忙,便带上四个宫人,也去了太医院。
她找到太医,故意提示道:“存放医案和存放账簿的房间挨得这样近,会不会有医案不小心混进账簿里?要不也分些人手查查账簿吧?”
众太医却想也不想地拒绝道:“这些医案还不知道要翻到什么时候,哪里有功夫查那些账簿?崇宁公主等不得的。”
魏婧心下着急,正要再劝,却忽然听见身后有道声音道:“我帮公主一起找吧。”
魏婧闻声回头,发现竟然是谢兰臣。
谢兰臣解释道:“是皇上特许我来帮忙的。”
突然对上自己梦里的丈夫,魏婧一时心绪复杂,略定了定神,才问谢兰臣道:“王爷相信我的话?”
谢兰臣点点头:“我觉得公主方才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他们那边的人手已经够多了,多我一个和少我一个并没什么影响。”
谢兰臣的眉眼和语气都很温和,极容易引起人的信任和好感。
魏婧确实需要人手帮忙,便没多想,和谢兰臣主仆俩、以及自己带来的宫人,一起在存放账簿的房间查找起来。
医案簿和账簿外表大小相似,但是封皮上有不同的字迹可以区分,几人倒是很快把混在账簿里的医案簿给捡了出来。
但是捡出的医案簿数量也不少,且需要一页页打开翻看,才能知道记录的是哪一年的谁。
魏婧几人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但谢兰臣却一目十行,很快便能翻完一本,一个人的速度甚至比魏婧几人加起来都快。
时间一点点过去,集英殿来人都催了两趟,说魏姝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可魏婧他们还没能找到那本医案。
每次集英殿来人催的时候,魏婧都会悄悄观察谢兰臣的表情,见他面上并无焦虑之色,看起来也不像是很在意魏姝的样子,和梦里谢兰臣对待自己也没什么差别,一时间心里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终于,在集英殿第三次来催的时候,谢兰臣举起手中的一本医案簿道:“我找到了。”
太医们急忙上前查看,欣喜道:“就是这本!”
上头记录了庄太医为魏姝诊治的全过程,所用的针法和药方虽有些刁钻,但几个太医合计后,觉得可行,便立刻开始为魏姝施针下药。
魏姝现在已经不是幼儿,施针的力度和用药的剂量,自然较之前有所不同。可等施过针喂了药,魏姝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
一直如同慈母一般守在魏姝床前的郭皇后,急急质问太医道:“人怎么还不见醒?”
太医回说:“到底耽误了诊治的时间,眼下病情不再恶化便是好的,公主真正能不能醒,还要看明早。”
谢兰臣站在偏殿门口,远远地看了魏姝一眼,没再听郭皇后又和太医说了什么,便带上谢闵,和作为彩头的四箱金子,一起出了宫。
这时候,郭皇后比任何人都不希望魏姝死在宫里,有郭皇后在,魏婧在宫里养病很安全。
待回到会同馆,谢兰臣便差人把金子送去崇宁公主府,说道:“三箱是原欠公主的,多出的那箱是利息。”
谢闵看着四箱金子被抬走,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不是想和崇宁公主复婚吗?当时那么好的机会,为何不趁机讨要崇宁公主?”
即便皇上十有八九会拒绝,但因是先许诺过的,即便皇上不答应,后头也能有更多的说头。
谢兰臣却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被当成彩头一样赐来赏去?我是要复婚,不是要讨一个姬妾。”
回答完谢闵,谢兰臣便要水沐浴。
谢闵打水的时候,还在琢磨谢兰臣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又突然注意到谢兰臣的眼睛竟然红了,下意识便以为谢兰臣偷偷哭过,震惊之余,猜测谢兰臣十有八九是在为崇宁公主担忧难过。
谢闵跟在谢兰臣身边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为什么事情红了眼,不由又是稀奇,又十分贴心地趁谢兰臣沐浴,提前准备好了香案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