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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这话却是稍稍地开解了荣绮语,让她从顾影自怜的伤心中回过神来,她不再一味地神伤,反而附和了朱紫的话道:“是了,既已进京做了这妾室,便再没有回头路了。我虽刚进门,可日久天长地与世子爷相处着,难道还比不过那贱籍出身的女子?”

一直立在廊道上听着两人说话的艳红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叹然,便进屋笑着对荣绮语说:“姨娘,如今该是去给世子夫人敬茶的时候了。”

讨好齐衡玉居然要紧,可清河县主那儿也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荣绮语便起身梳洗,草草用了点早膳后便由朱紫和艳红陪着去了松柏院,一路上她无心欣赏齐国公府内院的妍丽景色,朱紫和艳红倒是贪看了一番,心中对齐国公府的富贵又有了新的认识。

走进松柏院后,丫鬟婆子们皆垂首默立在廊道上,不闻半分声响。

荣绮语也不敢张目四望,只跟在杜嬷嬷身后往正屋方向走去。

与婉竹来向杜丹萝敬茶那时不同,杜丹萝既没有让荣绮语罚站,也没有让她多立规矩,两三句话落地时,杜丹萝已接过了荣绮语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小口。

“许多年未见,表妹还是这般花容月貌,我瞧着就觉得亲近的很。”杜丹萝含笑打量着荣绮语,一颦一笑间尽显和善温润。

荣绮语本是被松柏院里规矩大如天般的排场吓得头也不敢抬,递茶给杜丹萝时手止不住地发颤,可听了杜丹萝这般亲昵的笑语后,心中的不安也消弭了一些。

“夫人厚赞,妾身不敢受。”荣绮语将姿态摆的极低,清秀莹白的面容上满是对杜丹萝的敬服之意。

杜丹萝笑意浮在表面,一双美眸将她自上至下地打量了一通后,便死死地按捺住心里的酸涩与妒忌,只道:“往后表妹与我一起伺候世子爷,咱们本就是一家子姐妹,不必划出个尊卑之分来。”

说着,她便递给了杜嬷嬷一个眼色。

杜嬷嬷立时便拿出了一个红漆木雕纹匣子,将里头的和田玉莲花簪取了出来,毕恭毕敬地递给荣绮语后,才道:“这是夫人早就准备好的薄礼,姨娘可千万不要推辞。”

自荣家败落之后,荣绮语何曾见过和田玉这般价值连城的宝玉,又何曾该奢望过将这宝玉佩戴在鬓发之上?

她眸色里的艳羡、欢喜之意太盛。

杜丹萝冷眼注视着她,心里嗤笑她眼皮浅得还不如那贱籍出身的婉姨娘,面上却亲亲热热地说道:“表妹灵秀清雅,配这和田玉莲花簪最为适宜。”

荣绮语虽知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可她眼睁睁地瞧着眼前这珠光十色的莲花簪,张了张嘴后怎么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见她讷讷地收下莲花簪,杜丹萝脸上的笑意愈发真挚,“昨日表妹遭遇的事我也听说了,世子爷是个清贵周正之人,若不是遇上了……再不会置表妹于这等难堪的境地。”

她有意要透露些口风给荣绮语听,荣绮语也因昨夜的事而彻夜未眠,一颗心仿若被放在油锅里煎煮了一般揪痛不已,当即便道:“世子爷忙于公事,妾身明白轻重。”

杜丹萝扫她一眼,已是在心里痛骂了她百十遍愚蠢至极,可面上却是半点也不能显露出来,她只好忍着气说道:“哪里是因为公事?”

荣绮语抬眸望向杜丹萝。

杜丹萝便长叹了一声道:“咱们家的糊涂爷宠幸那位婉姨娘,昨日世子爷本该宿在你房里,可偏偏她妖妖冶冶地喊着身子这儿疼那儿疼,这才把爷勾去了她的院子里。”

杜嬷嬷也适时地插话道:“姨娘您刚进府就这样被下脸面,可见这位婉姨娘当真是个手腕狠辣的人,往后指不定要怎么欺负姨娘呢。”

“罢了,少说些吧。”杜丹萝哀哀切切地说道:“她如今是爷心头上的人物,连我也要让她三分呢。”

荣绮语才收了这和田玉莲花簪,正是意兴满满、对杜丹萝的亲昵掏心掏肺的时候,如今听了她这番惆怅的话语,当即便气愤凛凛地说道:“夫人是正妻,如何会被个妾室弹压到这等田地?”

杜丹萝不过苦笑一声,“我虽是正妻,可却不得世子爷的喜爱,往后还要多靠表妹替我笼络爷的心才是,等表妹怀了身孕,我这颗心也就安定下来了。”

除了这等拉拢荣绮语的话语外,杜丹萝还说了好些蓄满仇怨的自怜话语,一下子她便从高高在上的名门正妻成了个不得夫君欢心的怨妇。

也在一夕之间拉近了与荣绮语之间的距离。

等送走荣绮语后,杜丹萝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水汪汪的美眸里染遍了疲惫和嫌恶,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怆。

“我已沦落到要拉拢这样的蠢人的地步。”杜丹萝嗤笑一声,无边的阴郁霎时笼罩住了她。

杜嬷嬷便屏退了伺候着的丫鬟们,亲自给杜丹萝斟了一杯花果茶,小心翼翼地劝道:“夫人别这样想,有了这位容姨娘,往后那些脏污腌臜的事便不必由您亲自来动手,于您而言也是百利无一害。”

这话便如潺潺的春风一般渐渐地抚平了杜丹萝心中的焦躁。

她凝眸望向了正屋中央摆着的那一架插屏上多子石榴的图案,心中袭来一波波如潮般的情绪,最后只化成了一句:“把那治心疾的药拿来吧。”

婉竹对荣姨娘的好奇只持续了两日。

一次在内花园里散步时遇上了月姨娘,短暂的相谈之间,月姨娘已替婉竹捡帕子为由头塞了个纸条给她,而后便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回了月华阁。

婉竹回碧桐院后,遣退了几个丫鬟,与金玉一齐看了月姨娘递来的消息。

纸上薄薄两行字。

第一行是说这荣姨娘是个难得的蠢货,不足为惧。

第二行是向婉竹求助。

“姨娘有了身孕?”金玉瞪大了杏眸,满是不解地出声道。

她一时惊讶得忘了形,待婉竹冷然的眸眼扫了过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月姨娘在纸上写她怀了身孕,如今已近三个月,为了让这一胎安安稳稳地生下来,她便不能留在齐国公府里养胎,而要迁居去别院。

齐国公并不知晓此事,瞧着月姨娘的态度也是不想让他知晓此事的意思。

只是婉竹不明白,长房子嗣单薄,月姨娘有子阖该是件喜事而不该这般小心翼翼才是。

金玉见她困恼无比,便出言解释道:“早些年月姨娘也曾怀过两次身子,可回回都是不到三个月便落了胎。姨娘本以为是她自己身子弱,可后来才知晓是老太太吩咐人在她的安胎药里动了手脚。”

“齐老太太?”婉竹与齐老太太接触不多,仅有的两次会面里都领略了这位老封君狠厉果决的手段。

只是虎毒不食子、更不会食孙,纵然她再不喜月姨娘,也不该这般行事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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