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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动情之初

 

今日可是要纵情于外头的热闹街市,哪能被这情绪扰了去?

她用手帕各自沾了沾微红眼角的水珠,便往外款款走去。

他们居住的地方尚为清净,出了宅门,小巷两边是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近平民院落的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

走出一条长街,才是那人声鼎沸的繁华街市。

绚烂的yan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处处都张扬着临安城的繁荣昌盛。

随意在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清风拂面,脚下已是一片轻盈,一派轻松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已经好久都未有这般自由畅快的感觉了。

不被g0ng廷礼俗约束、不必看人眼se、不用整日压抑在牢笼一般沉寂的东厂督府。

自由的感觉,竟这般好吗?

“呼——”青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似乎要将内心杂糅在一起的沉重都吐出去。

下意识地抬头望天,蔚蓝的天se中掠过几只飞鸟,不受拘束,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徜徉着。

渐渐地,青黛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她也好想要自由。

青黛面上浮起了一丝苦笑,怕自己异样的心事被暗中跟着的影卫发觉,她便随意地进了临近的一家店铺。

走进了才知道这是家首饰铺,里边陈设丰利,不少贵家千金、气派富人挑选着首饰,盒里放置着以银丝或铜丝为t,缀点翠,或穿珠之饰的钿子,很是jg美。

青黛眼眸亮了亮,这才发觉自己好似从来都未挑过这些华贵玩意儿,她顺势拿起一根簪子瞧了瞧。

金质底上镶嵌细碎珍珠宝石的牡丹簪,虽珠玉细小,却不失其富丽华贵之感。

起初这还是g0ng里的款式,她还为g0ngnv时就见过许多娘娘cha在云鬓里的头花,点缀着玛瑙的珠花簪、镶着细细明珠的压鬓簪,那才是顶尖的漂亮。

她见着了,每每生羡慕之情,却碍于身份地位要而不得,卑微低贱的g0ngnv是不配扎这些花簪子的。

青黛随意地转动着视线,目光却忽的在某处停住了。

一个镶嵌着碎金的椟中正放着一个簪子,青黛是识货的,立马瞧出来了。那是一整块翡翠制出簪头和针梃连为一t的簪,名为绿雪含芳簪,最为珍贵。

形制好生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青黛仔细回想,脑中便逐渐重现了那段记忆。深g0ng清院,青葱绿树之后,背手而立的y郁男人,眸间充满情意的娘娘……

原来,就是那位娘娘戴在头上的簪子。

青黛的指尖不知不觉地颤了颤,拿起绿雪含芳簪,只觉得簪子颜se通透,触觉微凉。

心里那分羡慕之情似乎更加沉了。

那般情绪刚绕在她的心头,青黛却忽觉身旁有些刺人的目光,回眸便见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瞪着她。

掌柜目中带着些怒气,开口便是带着粗鲁之意,“你究竟是买还是不买?看你穿得衣裳料子不错,还以为是个出手阔气的大户人家。没想成你0了好几个贵簪子,都快把簪子0褪了颜se,都没有要买的意思。若是一个穷酸鬼,可别在这碍着我做生意!”

掌柜的声音有些大,x1引了不少旁人的注意。眼见着周遭已有人看过来,又是窃窃私语又是避着她偷笑。

青黛害臊到小脸立马就红了,便赶紧将手头的簪子放回椟里,匆匆退出店去。

等回到了那条繁华长街,走出了一段路,青黛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径实在丢人,不知不觉得就捂嘴轻笑起来。

她又不是没有银俩,督府之人每月都会发着月钱,她也有少许细碎银子的,看中哪副簪子买了便是,根本不必那般丢面子地逃出去。

哎,以后可别再g这种傻事了。

青黛又闲闲地逛了会,待到天se隐隐出现了h昏晚霞,她才回了宅院去。

青黛刚入了自己的屋子,那暗中跟着的影卫便尽数跃进宅院里,到了暗间去寻秦肆禀告青黛一天地行程。

秦肆也刚从外头回来不久,靴子微微sh了,还沾着一些凝固了的h泥,应是亲自到河水泛n的地方走了一遭。

他察觉影卫过来,狭长漆黑的眸子就看过去了,“如何。”

影卫尽数将青黛的行踪报备了上去,“禀报督主,夫人今日一直在临安长街,去了首饰铺、绸缎铺、零碎地吃了小食……属下等暗中保护夫人,并未发现有刺客余党现身。”

秦肆听完便轻轻一颔首,那影卫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他起菱的唇角沉了下去,凝眉略微思忖。

她去绸缎铺、首饰铺作甚?

这么一想,他的确发觉青黛穿着的衣裳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件素se衣裳,发髻上别着的也是一根不起眼的木头簪子。

啧,她身为东厂厂督夫人,怎能过得这般磕碜?

昨日还是大晴天,今日竟有些y了。微沉的乌云夹杂在白云里边,隐去日光,呈着一种混沌的气象,西北风吹树枝叉叉地响。

青黛见这形势,不禁忧愁了些。只怕今日过后又是接连不断的暴雨了,她又要躲在深宅里不得出去。

看来她今日便要去探望父母了,若是错过了这机会,也不知何时才能等得天晴。

想罢,她便出门了去。内侍听闻青黛有出远门的意思,便赶紧为她备了辆马车。不愧是秦肆底下教出来的,内侍各个都跟人jg似的。

幸是有了马车,才好过她单凭着脚力远行去。

她上了车才发觉两手空空,便遣着车夫先去集市走一遭。

车夫以为自己要等上个半天,毕竟富家nv子进了集市总是需要这般长地时间。却不料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青黛手上提着些油纸包回来了,就像要去谁家里做客似的。

车夫也是训练有素,不曾过问,听青黛报了一个村的名字,他便驱着马匹往西赶去了。

待到日头到了头顶时,马车才赶至那藏在深山里的村落。

村庄的四周有青山环绕,碧水长流。远山如黛,倦鸟归巢,不燥的yan光笼罩着田野和村庄,倍显宁静。

往远望了去,还能见不少房屋点缀,烟囱升起了缕缕炊烟,飘渺莫测。细细闻,仿佛还能闻到袅袅炊烟中饭菜的清香。

越来越靠近父母所在了,青黛的心中却越是忐忑,她已不是原身,就怕父母看出了端倪来。

哎,不去想了罢。

青黛给了车夫一些银子,让其在村头等候。深村里不富裕,若是她这般坐着马车招摇进去,会惹人闲话的。

走进村里,距离家还有好些距离。

映入眼帘地先是那田地,可惜都浸了一层厚厚的水。水混着泥呈浓浓地深hse,一堆堆青稻子寂寞地蹲伏着,个头矮得很。

还有不少老农在地里舀泥水出去,一脸苦se。几个绝望的老农已坐在田边上,用沾了脏泥的手抹去脸上的泪。

按这般趋势下去,到了深秋也没有粮食可收。

青黛瞧见了,暗自吃惊。

南方水涝竟这般厉害,与北方g旱相同,最先受害的便是靠天吃饭的农家人。

也难怪秦肆整日都为了解决水涝一事奔波在外,整日劳累都不曾安心歇息过。

他倒像是真心为了百姓好。

她幽幽叹口气,回过神便接着走去了。

转过九曲十八弯般的田间小路,越过好几间屋子。视线里才隐隐窥见一带h泥墙,青黛心中微动,提着油纸包便靠近了去。

隔着一排矮矮的竹片篱笆,看见那房檐底下,h泥墙上挂着一串一串的红辣椒,一嘟噜一嘟噜的山丁子,一挂一挂的红茹莨,一穗一穗煮熟了留到冬天吃的nengba0米g子。

那便是记忆中家的模样了。

如此看了一眼,青黛便觉得心中酸涩不已。

忽的听见身前有什么东西落了地,抬眸便见一篮子的g辣子散落在地上,旁边一位老妇人怔怔地望着青黛,混沌的眸中隐有泪光,g燥的嘴唇微微颤着,不可置信地道了句,“是丫头回来了?”

这便是青黛原身的娘,记忆中她仍是满头乌发,如今乌发中掺杂了不少白丝,瘦h的脸因风吹日晒、日夜劳碌而多了几道岁月的痕迹。

青黛忍着心中苦意,点头回应道:“娘,是青儿回来探望您了。”

青儿是她的本名,入g0ng才得了青黛的名字。

老妇闻言,便赶紧开了竹篱笆,迎着青黛进去,围着她上下瞧了好几眼,眼中怜ai更甚,“青儿十岁就进了g0ng,多年未见,现在竟长得这般大了。”

青黛还未回应,老妇便又扯着她入了屋子,“瞧我这记x,青儿你怕是还未食午饭呢,娘这刚弄好了饭菜,你快吃些去,可别饿着了。”

农奴小屋内显着衰朽的景象,桌木被虫蛀了,旧到颜se只剩下一层灰,确是打理得很g净。

桌上只摆着一小盘的蒜炝山野菜,两碗稀稀的米糊。老妇又去厨房里蒸了两个咸菜饼子、一碗j蛋羹、又添了碗米糊出来。

这般菜seb不得青黛整日吃地菜肴,确是老妇家中唯一拿得出手的了。

青黛暗自垂怜,将手边的油纸包拿进厨房里去。里边包着的是最实在的几斤猪r0u、和一些果脯糕点。

老妇有些惊讶,确是接过了猪r0u,切了一半下来,放了葱姜蒜和少许辣椒下锅,又炒了一盘辣子r0u片。

不过多时,她的父亲也回来了,原来是去到田里去了,这刚放下锄头农具,便见着青黛。

老父亲不善言辞,却也是欣喜着青黛能够回来。

三人齐围着灰桌而坐,桌上摆着在农家里已算是丰盛的菜,父母亲确是不舍得吃的,只喝了几口米糊糊,好的都留给青黛吃。

青黛哪里咽得下?吃了几口便和父母叙了起来。

“多吃些,瞧青儿瘦的,定是整日吃不饱的。”老父亲将那盘辣子r0u片往青黛的方向移了移,又接着道:“青儿现在可是从g0ng里脱身了?今后我们一家人便可团圆罢。”

他们是不知京城发生的那些事的,也不知青黛已经嫁给了秦肆。她也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嫁给了一个宦官,这等身份,在父母眼里总不是好的。

青黛眼神有些闪烁,“这……还未呢。”

老妇一听,不禁又是老泪纵横,“都怪父母亲不顶用,家里实在是太穷困了,才将幼时的青儿卖进g0ng里去,真是苦了你了。”

青黛见老妇又悲痛起来,便赶紧寻了一个借口,“爹娘不必担心。青儿在g0ng中便是伺候着太后娘娘,娘娘和蔼慈ai,对待g0ngnv也是十分和善的……这次便是青儿向太后借了些日子回来探望爹娘的。”

“待青儿到了可以脱奴籍的年纪,太后便会放青儿回来。”

青黛说罢,从怀里拿出一个绣着花草的荷包出来。拉开细绳,露出里面不少的碎银子。父母一看便惊讶地睁大了眼,“青儿,你这又是何意?”

他们一辈子0过最大的钱便是铜板,哪里见过这白花花的银子。

“这是青儿积攒下来的月钱。”青黛将荷包系紧,又塞进老妇的手中去,“这年头多雨,光是下地种菜是过不了日子的。爹娘若是有力气,便拿着这些银子,去城里开小摊做生意去,也好过种地来。”

老妇拿着那荷包,只觉得手心都是烫的,这笔钱的确是能解决他们有上顿没下顿的艰难处境,“我们若是拿了这银子,你又以何为生?”

青黛道:“青儿在g0ng中伺候主子,吃穿都是不愁的,也无处花这银子。爹娘莫要再推辞,赶紧收下罢。”

老父亲叹气一声,“婆子,我们便收下青儿的心意。我那弟兄就在广陵城做些小生意,我们便去寻他,顺便找个生计去。”

说罢,又看了眼青黛,“若是青儿能早点脱了奴籍才好,自由身可b一切东西都珍贵。”

这话恍惚间似乎说进了青黛的心里去,她也想自由的,想畅意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不用考虑沉重复杂的事情,即使每日都粗茶淡饭、为了生计奔波劳累,也b在压抑地牢笼中自在。

若是她能从秦肆的身边逃出来,逃到山野中去,那当如何?

她幻想了下那般自由畅快地生活,那原本还浅显的逃离心思便愈发地明确了起来。

待到h昏光景,青黛纵使再不舍得父母,也该动身回去了。

郊路不好走,入了夜便更难走了,马车行了快两个时辰才回到了临安城的宅院。

月亮高挂,天上罩满了灰白的薄云,满天繁星也稀疏了,稀得几乎可以数得过来。黑黝黝的天se,似乎蕴藏着无限地哀愁和向往。

入了宅院,明间的光线很暗,没有人在。

今晚很是安静。

青黛却有些心神不宁,刚走进院子,便见自己的屋中灯火通明,门外还有两个内侍侯着,里边正位上正坐着一脸y沉的秦肆。

他似是已坐在屋中等候多时,青黛心里一惊,怕是秦肆已经察了她yu逃跑的意,特来惩戒她了。她连忙镇定着神se上前去,浑身确是惧得都绷紧了,连声线都带着些颤意,“督主。”

秦肆闻声,慵懒地抬起眼皮子瞧了她一眼,声音确是沉下去几分,“你倒是还知道回来。”

青黛一怔,脑内绷紧的神经忽的就松了下来,心脏跳动地却还是有些快。原来秦肆只是怪她回宅太晚了,她还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那些隐藏的心思。

她欠了欠身子,细声道:“妾身的父母就在临安城附近,今日妾身是去探望他们了,许久未见多说了几句t己话,一不留神便忘了回来的时辰。”

她说的,倒是和影卫报上来的分毫不差。

秦肆也无处罚她的意思,便没再追究下去,只是微微凝眉道:“日后不得再如此了。”

“妾身省得了。”

青黛喘着气,堪堪地稳下情绪来,这才发现桌上多了一个镶金戴玉的木椟子,旁边伺候着小太监眼尖注意到了,便立刻打开木椟,现出里边晶莹闪烁的东西。原来都是些nv人戴的花钗子,粗略一看便知那制作料子都是极好的。

太监奉承道:“夫人,这都是督主赐予您的。督主要事繁忙,却还在屋中等您一柱香的时间,就为了看您一笑呢。”

秦肆倏地蹙眉,凉嗖嗖地看了太监一眼,似是责怪他多嘴。太监立马苍白着脸,弯着身子退到一旁去,再也不敢出声了。

青黛看得那一小箱子的头钗、珍珠流苏、金簪步摇、碧绿的玛瑙镯子,却很是惊讶,这都是秦肆赏赐给她的?

秦肆察着青黛吃惊地模样,暗笑她果然是个容易餍足的,这点东西就给打发了。

他墨似的眼眸中现着一抹促狭的笑意,便道:“明日会再送来一些绸缎来,你自个儿挑选些颜se,再派人裁成衣裳。”

青黛一时怔仲,不知秦肆为何突然对她这般好。内心有些复杂,又惊讶又感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秦肆见她脸上又露出那般不聪明地表情,他神se似乎迟疑了一瞬,随即便是低哼了一句,“蠢物。”

话音刚落,秦肆便已起身,流云绣月的衣角晃动,踏着那双玄se皂靴往屋外走去,一众内侍也随着他离去。

青黛这时才反应过来,对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道,“多谢督主赏赐。”

秦肆听得身后那似风儿般轻的言语,不知为何,心中竟觉得十分舒坦,素来漠然的脸上也兴起了微微波澜。

感觉,似乎也不差的。

青黛等一众人退尽,她才细细打量着那些漂亮簪子,心里总归是喜悦的。

只是这份喜悦,与那追求自由的热烈情绪碰撞在一起,杂糅着,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哪个是最向往的。

临安城,望江楼。

望江楼并非孤楼,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着烟波缥缈的江畔,景se极佳,一向是临安城中游人登高饮酒、y诗作赋的所在。

但现在,已没有游人敢来了。

只因外头天se昏暗,乌云遮天盖地地卷了起来。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与江湖的海浪涛声交织成一片,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

望江楼最高层处,秦肆正伫立着在此,眸光深沉地看向外头。

白茫茫的水汽里,远处的群岳都看不见了。

只能见近处江湖怒涛翻滚,咆哮奔腾。暴雨ch0u打着地面,沙飞水溅,迷蒙一片。少许来不及回家的百姓,都被钢鞭一般的雨水ch0u打,只能狼狈地躲在就近的房屋檐下。

整座临安城只剩房屋在风雨中屹立不倒,似是成为了一座被雨水肆意灌溉的空城。

急雨打进望江楼,从窗隙中溅了进来。雨水循着望江楼屋脊流下,还有不少水溅至秦肆的衣摆。察觉到那冰凉的雨水,他才沉沉地叹口气,往楼中央动了步子躲雨去。

这般景象,他又能如何?

他还能阻止天下雨不成。

不知是不是因为江南接连暴雨的关系,秦肆这几日脾x很是不好。经常一整日y沉着脸,看谁都不顺眼的模样。下人们每日都恨不得打起十二分jg神伺候他,生怕稍有不慎,就惹了祸端。

青黛知道秦肆都在愁些什么事情,自然是南涝北旱的天灾。

青黛到底不是彻底的古代nv子,南涝北旱的深层原因,她还是明白的。大t是受了从中华以南吹来的风影响,风势力长时间停留在南方一带,便给南方带来丰沛的降水。

相反地,北方受东南风影响逐渐变弱,又有高山阻挡,降水便不足了,因而形成南涝北旱的局面。

若想解决南涝北旱,谈何容易?纵使派千百人来挖g0u建渠,将南方的水引至北方去,也需要大量时间。

且中华国土地势南低北高,在这工具匮乏的年代,水又该如何处置才能倒流向高处去?

青黛暗自忧愁,思来想去,考虑了很多事情。最终还是决定去找秦肆说一说,若是这办法不成也就罢了。

等外头的雨势小了些,她才撑了把油纸伞去找秦肆。书房寻不得他,原来是在明间,他正来回踱着步子,隐隐可窥见其烦躁的情绪。

秦肆与江知府、好些个地方知县都谈了好几场,却没能得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计策。

如此这般忧郁堆积下来,他的x中便缠着一gu闷气,竟教得他百般不舒坦,只有如此来回走动,才星星点点地解了闷。

这时,却瞟见朦胧细碎的雨里来了一个瘦长身影。

秦肆抬眸见来者是青黛,他的步子便停了下来,微微凝眉看着她。

青黛放下油纸伞,微微抖了上面的水渍便将其靠在一旁了,转身对着他柔声道:“督主可是在担忧着南涝的事?”

“嗯。”秦肆低应了一声,便望着明间外淅淅沥沥的雨帘。深邃璀璨的瞳孔里照入点滴sh气雨水,神se格外专注。

青黛犹豫了一下,便试探着说道:“妾身想到一个法子,督主可否愿意听妾身细细说来?”

秦肆似是并不抱什么希望,只轻颔首应允了去。青黛便将自己心中所想地都娓娓道来,秦肆起初还面朝着雨水暗自思量,后来似是听得有些上心了,转身过来瞧着青黛。

青黛慌觉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刚想停下,秦肆却让她继续讲下去。

他眸se深深,等到听完了,便又开始背着手在明间里来回踱步了,也不知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见他正凝神思考着,并不注意周遭。青黛便不再打扰他了,至于具t该怎么着手,也是秦肆该考虑的事情,她不便过问。

她福了个身子,悄悄地退了下去。

撑着油伞还未走远,就听得身后传来秦肆吩咐手下的声音。

“去把江知府叫来。”

解决南涝的事情似乎有了一些眉目。

不过几日,秦肆便与江知府等地方官员讨论了如何挖g0u建渠的事情,又派专人画了草图。待一副图画出来了,秦肆每每都要去相应的地段勘察。

如此这般,秦肆近日一直都在外头顶着日晒雨淋地奔波。经常是忙到了深夜才回来,繁忙时,更是好几日都不曾回宅子里。

青黛也有些心疼秦肆,暗自感叹,他倒是真心想解决这个天灾的。

秦肆不在这宅院里,倒是多了几分冷清。她每日看着窗外无变化的雨帘,也觉得孤寂无趣至极。

她思绪幽幽地转儿,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秦肆不在这了,好几日都不曾回来。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图纸上,没有人在宅院里盯着她。

青黛眸光颤动,隐隐地觉得自己已经能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去。发觉了这般机遇,她那沉着的心竟然又一点一滴地燃烧起来。

她能逃走了?

若是能逃得,当然是好的;若是逃不得……

青黛不合时宜地想起秦肆的模样,柳眉便轻拧起来。

若是逃不得,便是si路一条罢。

青黛当晚就听闻秦肆早归了,人刚回到自己屋里。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想着自己临走前,再去看他一眼。

她动了身子,前去寻他。

此时夜晚已拉开寂静的帷幕,树条迎着夜风摇摆,沙沙作响。疏星散围在温媚的圆月旁边,光线更显得柔弱。

她至了秦肆屋前,见窗户纸隐隐透着里边昏h的烛光,知道他还未歇下,青黛便轻轻地敲了敲木门,柔声朝着里间道:“督主。”

稍微等了一会儿,便听得里头传出如清泉般清冽的嗓音,“进来。”

青黛推门而入,眼眸刚抬起便怔住了。

他似乎是刚沐浴完毕,身上还有些残存地温暖水汽。随意散着黑发,被水汽淡淡熏红的眼尾微挑,鼻梁高挺,俊美脸庞风华绝代,竟带着一gu平日不可多得的美yan。

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显得秦肆的身影颀长挺拔。他早就褪去沉重地玄se衣裳,现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亵衣,亵衣柔软贴身,隐约能见其高大而jg瘦的身形。

衣带随意地束着,领口处也有些松松地敞了,微微露出x膛处线条流畅的肌理。

这,完全是平日窥不见的模样。

青黛脑子似乎突地一下就断了弦。

秦肆察觉青黛惊讶的模样,他原本浸了水汽的柔润眼眸急速地掠过一丝森冷,似乎极度不喜有人看他的身子。修长白净的右手一抬起,便迅速披上一件墨se长披风,遮隐她探寻来的目光。

青黛被那披风划动的风吹回过神,暗骂自己怎么就突然迷了眼。秦肆身为宦官,应是不愿别人看了他那残缺的身。

青黛无意中惹了秦肆,见他长发未束,她便主动上前示好去,“妾身为督主束发罢?”

秦肆冷淡地应了一声,并未阻拦。

屋外点点碎星镶嵌在黛se的夜幕上,像熠熠生辉的珠玉。夜风声音稍大,吹得树叶翻飞,隐有夜雨之势。

屋内一灯如豆,烛光微晃,铜镜幽h,气氛温柔。

青黛在铜镜前,用着g燥的帕子擦拭去残存地水汽,等待发丝g了时,便用檀香木梳梳理着秦肆的墨发。指尖偶尔会触及他脖颈的温热皮肤,她有些怕秦肆发难,抬眸看他,却未见有秦肆有恼意。

他的发丝柔顺地放下来,的确是少了几分盛气凌人的傲气。除却刚才突然冒出的冷意,他现在静下来便表现得很是温顺。

她不禁打量起秦肆不可多得的沉静模样,眼眸转动着,却忽然发觉他的侧脸都瘦削了不少。

他这几日都在忙中,哪有好好休整的时间?

她心里不禁冉起一种错觉,秦肆并不是一个肆意妄为的乱臣贼子,而是一个心系黎民百姓的忠诚良将。

这段时间,他的心思像是摆在了明面上,明明白白,没有半分造假。

很短暂,却也很真实。

可秦肆终究是秦肆,不会一生都呆在临安城的。只要他回归了朝廷,便又是那个权倾朝野、视人命如草芥的东厂恶人。

他的身上有太多y沉可怖的东西,她触不得,也不敢靠近。

思至此,青黛的心头不禁泛起了一丝涟漪,卷起波澜。

秦肆稀松抬眼便在铜镜中窥得青黛不同于平时的黯淡表情,他那双若渊的眼睛里划过一线流光,冷声道:“怎么?”

她摇头,隐去失意神se,“妾身只是觉得督主每日奔波劳累,十分辛苦,有些感伤罢了。”

闻言,秦肆略本还轻蹙着的眉头便解开了些,她倒是有心,还知道t量他。

他顺势想起那正在有条不紊进行中的计划,眸光不知不觉温和了一点,微叹道:“再过些时日,本督便能彻底地将所有的差事,都交给江知府等人。”

“到时,也该启程回京了。”

青黛闻言,面上微微闪过一丝惊诧。这日子过得这般快,都快要回京了去?

她暗暗思忖,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该加快动作,快些逃出去罢。

ps作者不才,从《权倾朝野》更文开始,就一直在担心南涝北旱以及南水北调的问题。今天终于写到处理南水北调的剧情了,希望不会存在太大的bug。

如果剧情有明显不合理的地方,欢迎各位小天使提出建议和指正~

深夜,周遭都漆黑了下来,晚风徐徐。

青黛自从秦肆那儿回来,便一直失神地坐在院子里。

下意识仰望天空,深蓝se的天空里悬着无数半明半昧的星。月儿在动,星也在动,她的眼睛渐渐的模糊了,夜se之中似乎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院子里的池塘,伴随着星星雨点,嵌着鱼鳞似的一片一片的水波晃荡着。水面浮起一道月光,月光不停地流动。对面是繁密的绿树,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昏h的石灯光线,没jg打彩的。

这般熟悉厌倦了的景se,此时也觉得宁静悠远。

一阵有些急地脚步声传近,青黛抬头便见侍nv翠翠在夜se中赶来。

翠翠见着外头下了毛毛雨,青黛却还在院子里待着,衣襟上都沾着好些个雨印子了。她不禁赶紧地催着青黛,“夫人,快些进屋子里去,免得着了凉。”

青黛回过神,哎了一声便和翠翠一同进了屋子,还未站稳,翠翠便从怀里拿出抱着的东西来,像是衣裳的模样。

她一直紧紧地抱着,没让雨淋了去。

翠翠将衣裳翻开来,微露出在衣裳前襟绣着的简单花se,她道:“夫人,这是奴婢平日穿的衣裳。夫人今日不是说心水奴婢衣裳的刺绣罢?快趁着夫人的新衣裳还未裁成,赶紧让裁缝照着这花儿刺绣的模样绣上去哩。”

不过,翠翠有些不明白,她衣襟上的花不过是寥寥几线的金丝菊,有什么好看的?

翠翠见过裁缝手里完成的几件衣裳,那才是惊yan。她说不出是什么地缎子,只觉得那布料看着就十分地柔软,不知穿在身上又是何等的舒适。

那衣裳上边的刺绣,光是那鸟儿刺绣就用了二三十样线,鸟冠子nengh,翠鸟的眼珠子鲜亮亮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翠翠心道:那位宅里的冷面主子对夫人可真好,可惜夫人却都是不知道的。

青黛接过了翠翠手上的衣裳,瞧着那前襟的绣儿,又用指腹轻轻地0了0。半晌才抬头看向翠翠,眸中似是流露着半点寂se来。

“翠翠,这衣裳,我可能会晚些才能归还于你了。”

翠翠一听,倒是捂着嘴羞羞地笑了起来,“夫人这是何话,您能看得上这刺绣,翠翠就已经很开心了。即使您将衣裳收了去,也不算什么的。”

青黛一怔,翠翠这般真心待她,倒显得她十分虚假。抑着心里微微的惆怅之意,又与翠翠细细地说了会话儿。

待到了二更天,屋里才只剩下她一人,她吹熄了灯,0着黑到床上去。

盖着锦被,空气有些sh凉,耳边充斥着淡淡的雨声。即使眼眸已有些酸涩地想闭去,脑中却依旧振奋得不行,丝毫没有睡意。

明日,就是明日了。

她打算离去。

脑海中不断幻想着自己从宅院中逃出去、在山野中惬意生活的画面。一会儿又想着自己未能成功逃出去,反而被秦肆抓着、一举扭断她脖子地画面。

憧憬和恐惧的情绪杂糅在一起,丝丝缕缕地,终究是前者占了上风。

青黛轻轻叹口气,不舒适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脑中活动得厉害,想了又想,不知到了何时才失去了意识、沉沉地睡过去。

待到翌日一早,天se微微泛着鱼肚白。翠翠按照平时的时辰来伺候青黛起身,她在门口轻敲着门,“夫人,是翠翠来了。”

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却只开了一个口子,微微露出里边青黛并不十分jg神的脸,翠翠一惊,连忙道:“夫人可是受了风寒?哎昨夜就不该淋了雨的。夫人,你先回屋歇息着罢,我这就给您请大夫来。”

说罢,翠翠便焦急地要离去,青黛便赶紧开腔拦住了她,“无碍的,别去请大夫了。”

话音刚落,青黛便从门里边伸出一只细细地手来,那手掌上还静静地躺着一枚碎银子。翠翠疑惑地抬起眸子看青黛,却不料青黛接着开口道:“翠翠,我突然想吃城东的四甜蜜饯了,你可否替我买来?”

若是生了病,吃这些果脯子又怎么会好?

翠翠看了看青黛,发现她脸se虽苍白了些,神se却很是坚定,似是一定要吃上城东的四甜蜜饯。翠翠便迟疑着接过了碎银子,又道:“夫人,这银子多了些,果脯子不用这么多银子的。”

青黛面上露出一抹轻笑,又将银子往翠翠方向移了移,“剩下的银子,你便收下罢。”

翠翠恍惚地点着头,心想着青黛还是有些病了的,她买完城东的四甜蜜饯,便拿着剩下的银子请个大夫。只是从这儿到城东,来回最快也需半个时辰哩,她得快些去了。

想罢,翠翠便赶紧动着身子出门了去。

等到翠翠的身影离院子越来越远,青黛挂在脸上的笑容便愈发地淡了。翠翠是个好孩子,希望自己所做的事情不会连累到她。

只有半个时辰供青黛准备,她得快些了。

青黛关上了房门,cha上了木头门闩。这样一来儿,外头便开不了门。

她给自己简单地扎了个双丫髻,扮作翠翠的模样。去衣柜里拿出昨天夜里翠翠送来地衣裳换上,她与翠翠身量差不多的,穿上去也还算合身。

窸窸窣窣地,又做了一些准备。等到一切就绪时,青黛长长地叹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随即开了屋中一扇隐蔽的窗,好在窗不高,青黛便从窗口轻轻跳了出去。

青黛的心脏似乎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自由,跳动得快了一些。她又紧张又激动,却只能努力y着神se,走着青石小路往宅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青黛路上一直低着头,唯恐有心人注意到了她。

她在快到达宅院大门的时候忽的又停了一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青黛差点忘了,翠翠刚才出去了,是从宅院大门出去的。扮作翠翠模样的她得往后门走,免得被大门的看门内侍发觉了。

后门的位置偏僻了些,附近栽着的一簇簇树木也好像是一个个朦胧的黑点,十分y静,平日并没有多少人从后门进出的。

后门也只守着两个内侍,他们注意到一个人影从不远处靠近,便将目光移了过去。

青黛心里一惊,生怕自己的模样被他们瞧出来。脑子快速地转动着,忽的想到了一计,拿着手帕半捂着脸,拧着眉微微咳着,装作得了风寒的模样。

两个内侍见着这侍nv得了病,自然是不想多靠近,免得传染了去。

青黛微垂着头,眸中神se紧张,努力镇定着从内侍中间走过。跨着门槛的时候,她只觉得心脏跳动得声音越来越大了。待到两只脚都踏到门外去,踏踏实实地踩着地,那gu心慌的感觉才慢慢地少了一些。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随即就加快步子跑去,只能继续按着细细的步子走着,屏息凝神地穿过小路和横巷。

待到两位内侍瞧不见她的地方,她才觉得x中地闷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憧憬和期待的意味。

她竟逃出来了,如此顺利地逃出来了。

眸中隐隐泛着激动的水汽,她随意一抹,不去在意那gu情绪。

现在还不该放下心的,她得继续走,走远点,直到秦肆发现不到她的地方。

夏虫在树g丛里sheny1n,旋转着林荫道上cha0润的树叶。头顶上笼罩着漆黑的、朦胧的天空,从天上滴下来的是蒙蒙细雨。

秦肆大清早出门去,不到中午时分就回了宅院。即使内心因政事的提早解决而有些欣喜,面上却是半分都不透露的。总是挂着y沉沉的高傲表情,身上披着的京云锦披风更是给他增添了一分典则俊雅。

他入了院子,身形高大,阔步带风,身后给他撑着油伞的内侍差点跟不上他的脚步。

他踏着雨水,进了明间还不过一会儿。便有一个侍nv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面se焦急,仓皇失措,手上还提着一个晃晃荡荡的油纸包。

侍nv似是来找秦肆的,只可惜他还未到明间里头就被侍卫给拦下,侍卫狠声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扰了督主的清净!”

“不,不敢……”那侍nv年纪不大,被凶神恶煞的侍卫一吓,顿时惊得连话都说不齐全。

秦肆微微侧过头瞥了来人一眼,轮廓jg致的侧脸有一种青云蔽月的冷意。见着那侍nv的模样,细细回想才发觉她是在青黛跟前伺候的。

他微扬起手示意,侍卫就立马退了下去。侍nv翠翠见无人阻拦,便抬头看向明间里高贵的主子。见了一眼,便觉得面前一gu沉重地压迫力扫过来,十分地不自在。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一想到青黛的处境,她也顾不上惊怕了,只焦急着道:“大人,夫人她怕是病糊涂了!奴婢今早就见夫人一脸病se,夫人却只让奴婢去城东买果脯子。”

“奴婢路上因下雨耽搁了些功夫,方才才从城东回来,前去唤门,却不见夫人回应。门是里头锁着的,奴婢也进不去。就怕夫人是在屋里烧坏了脑袋昏了去,不省人事呢!”

说着说着,翠翠的声音里便带着些哭腔,眼里挤出两滴清清的泪水来。

闻言,秦肆的剑眉便深深地蹙了起来。

只见那玄se的云锦披风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冷然的弧线,他便已经抬腿朝着外头走去。

那身旁的小内侍一惊,立即持着油伞跟了上去。

秦肆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去青黛的院子,那些内侍和侍卫更是不敢出声,只敢跟在后头默默祈祷着青黛的身子无大碍。

到了青黛屋前,见屋门紧闭。秦肆伸手覆在门上面,果然感觉到门后的阻碍。他微眯着眼,使些气力,门后立即传来“咔嚓”一声,像是门闩断了去。

他推了门进去,见青黛屋中无人,倒是那床上被子鼓鼓囊囊地拱着。

啧,倒还真是烧坏了脑袋,这么大的动静都惹不醒她!

秦肆凑近朱木雕花牙床,掀开影影绰绰地床帘,却不见被子上头露出青黛的脑袋。

他心头隐隐地变沉重了些,微微扯下被子,眸中神se却猛的一变。下一瞬,便彻底掀开了锦被,却只见锦被底下放着个枕头,根本就没有青黛的半点身影!

屋中内侍和侍卫皆是一惊,刚赶来的翠翠见到床中无人,更是吓得直x1一口凉气,心里十分惊奇道:这屋门还锁着呢,里边却见不着人,夫人能到哪里去?

秦肆冷着神情,不知是在想着什么,忽的转动着眸子往四周瞧了敲,视线在一处停下了。

那是一扇未关紧的隐蔽窗子,经那冷风一吹,还稍稍地露了个口子。他走了过去,浓长的眼睫微微掩下,仔细打量。

忽而见窗棂上沾着些泥,像是有人踩着窗棂翻出去的。

她这般……是避着人逃出去了?

秦肆黑眸微微颤动着,不过眨眼间又现出了几分狠戾。他不禁想起昨天夜里青黛那副柔情似水的模样,原来全部都是假的。

都是为了今日做的打算,皆是骗他的手段!

“竟敢戏弄本督。”秦肆咬着牙,脸颊绷得很紧,透出极度危险的意味。那桌上摆着的一个cha着马尾云拂的朱砂古瓶,被处于盛怒当中的他径直捏碎。

屋中众人皆是低垂着头,战战兢兢地生怕惹了秦肆的怒火。

秦肆转过身子,冷然看着面前地一群人。屋中陡然下降了好几个温度,空气都好似凝结了。那般y沉地眼神,好像一gu强悍的气压般不断侵蚀着众人的内心,他冷道:“尔等皆是尸位素餐,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呵——”他冷笑着,再开腔时语气又是冰了好几分,“若是找不到夫人,你们便提着脑袋来见本督!”

秦肆话刚落下去,那屋门口的侍卫便纷纷双手抱拳,领着命令迅速冲进了雨里。

不过多时,下着阵雨的临安城街道,就到处充斥着马的踢蹄声。一个个穿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驾着马在雨中快速奔走,马蹄踩着水泊溅起无数水花。

行人纷纷惊恐避让,此情此景,是临安城前所未有的紧张严峻一面。

傍晚光景。

青黛光靠脚力走不快,又因躲躲闪闪着行路,这下子才能城郊附近。

现在还只是日暮时分,天se却都已经暗下来了。乌云蠢蠢yu动,似是蕴藏着无限的危险和可怖。

天气很糟,异常地冷,正在下着y冷的细雨,泥泞的大地被黑暗严密地包缠着。一切景物都默默地躺在半明半暗里,半清晰,半模糊,不像在白昼里那样地具t了。

冷风飒飒地刺着脸,雨都是斜斜地吹来,油纸伞遮不住,她的大半块衣襟都被雨水淋sh了。

路上积着的雨水渗进鞋里,竟那般冰冷刺骨。她也不敢走快,雨天路滑得很,若是不小心摔得满身泥,那可真是惨了。

城郊少有人家,无屋檐可以躲雨。青黛见雨势根本没有减小的意思,便赶紧寻了个枝大叶大的树躲着,堪堪地遮着yu夺人x命般的暴风雨。

青黛喘着气,天冷,呼出来的气都有些变白了。

只怪自己出门时没有再添些衣服,希望自己千万不要因淋了冷雨而得了风寒去。

昨夜里又怕又兴奋,昏昏地睡去也未睡足两个时辰。现在脑袋昏昏的,很沉重。

要赶紧寻个躲雨的地方才好。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升成,一道耀眼的蓝光猛的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照亮了在暴风雨中狂乱地摇摆着的青葱树叶,接着便是一个“轰隆隆”地巨大雷声。

青黛一惊,打雷了便不可再躲在树下了。她连忙撑开油伞,继续走向沉重地雨里、跌跌撞撞地前行。

所幸她走了一里有余的路,便在夜雨中看到了一栋房屋,原来是一座供人歇脚的小客栈。

因下了暴雨,客栈的门都关紧了。青黛不si心地上前去敲了敲门,店小二开了门一见是个几乎被雨淋sh全身的可怜nv子,便赶紧让她进去了。

客栈里头很是亮堂,还有不少行路人在正厅处喝酒吃r0u。

青黛唤店小二端来一碗r0u沫粥,匆匆吃下,便赶紧要了一间房歇着。

房里y森惨淡,连那烛光都是黯的。屋外时不时的,从什么地方刮来一阵冷风,搅得客栈房顶上的sh草发出沙沙的响声。

青黛听得那阵鬼哭狼嚎似的风声,不知不觉就心神不宁起来。

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到底还是改不了担惊受怕的x子。”青黛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下养jg蓄锐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她向店小二要来了热水,细细地清洗了身子,随后便0上了床。

果真是没走过远路的身子,一歇下来便觉得腿肚隐隐作痛,r0u了几下腿又觉得困意凶猛袭来。

青黛睡眼惺忪,很快就躺下了。盖上被子的时候,感觉外边的冰冷空气都被隔绝了出去,身t暖洋洋的。她享受着这份珍贵的感觉,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容沉静,鼻息轻浅。梦里大概是梦见了什么好东西,嘴角都是隐隐带着笑的。

今早没有y沉沉的雨,也未有暑热烈日,太yan半躲在厚厚地云层后边,温暖的yan光自天空垂下,洋洋洒洒地布满了四周,许多纤细的埃尘在光中凌乱飞舞,四周阒无人声,在这葱翠郊外的小路更显得静谧可ai。

青黛从一清早从客栈出来,便一直向南走去。肩膀被重包袱微微勒出些痕迹,脚踩在郊野有些泥泞的土地上,耳边甚至还能听到蚊子的扇翅声,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闹心。

她寻了个大树乘凉,背靠着树g。随意地伸了个懒腰,感觉筋骨中的酸痛都被拉扯出去。

yan光透过苍翠树叶,斑驳地撒在她的身上。清风徐徐,那星星点点地斑驳也跟着微风晃动了。

青黛不禁抬眸看着头顶仿佛遮天蔽日的树叶,大片葱绿墨影点缀着柔和的金光。她微微眯了眼,轻松惬意地舒了口气,感觉十分地舒服。

歇息了半晌,她便从包袱里拿出一个买好的饼子。饼很薄,两面金h,中间还有葱花的neng绿点缀,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葱饼子伴着清甜的水咽下,倒是很好地满足了口腹之yu。只是水囊里的水喝了两口,便半滴不剩了。

得赶快去装些水才行。

青黛吃饱喝足之后,便再次上了路。只是这荒郊野岭,找不到一间客栈和人家,想添些水都不得。

待日影在头顶静静地移了七八分之后,她才看到前方一颗歪脖子树上,系着的“茶棚”幡子在风中缓缓地飘荡着。

青黛心下一喜,感叹着果然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露天的茶棚边上只供着三四副桌椅,她寻了一处坐下,那茶棚里的一个慈祥老伯便过来招待了,“姑娘,要点个什么?”

说罢,老伯便拿着茶壶给青黛倒了一碗茶水。青黛边看着碗中温润的茶水,边考虑着点什么菜se,最后还是只要了一碗素面。

手头的银子并不多,她得多留存一些,才够日后所需。

素面易熟,很快就端上桌了。热气腾腾的,有着诱人的味道,夹杂着青菜、白面和汤料的清香。

青黛慢慢地吃着面,不多时,一对年轻男nv也从不远处走来了,正好坐在她的隔壁桌。

因坐得近了,她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们一眼。

看模样是一对刚成亲不久的农夫妇,神情动作交互之间总是带着一gu甜蜜劲儿。农夫为夫人倒了茶水,又摘了朵nengh的花儿cha在农妇的鬓上,农妇又娇笑着去打他,只是那力道轻得很,如同撒娇似的。

农妇笑嘻嘻着,指着他们身边放着的一箩筐东西,声音里带着欣喜,“这山里打的野猪,若是拉到城里去卖,定能赚些个银子的。有了银子,我们住的屋子便能修葺了。”

农夫怜惜地0了0农妇的脸庞,回应道:“屋子是该修了,若是修好,我们也不用再怕那没日没夜地暴雨了。”

他们日子并不十分地好,却很是恩ai。

青黛看了一眼便垂下目光,心里隐隐地生出一点羡慕的意思。脑海中似乎是又想起了某人的模样,反应过来后便立即将那人的身影挥出脑海去。

她暗骂自己优柔寡断,自己已从那牢笼里出来,便莫要再去想那些云里雾里的事情了。

青黛想罢,低头便继续吃着那碗泛着香气的面去。

那卖茶的大伯过来招待农夫妇,也许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好心提醒道:“你们可是要去临安城的?”

“如今临安城内,都乱遭了。传闻好似是说哪个大人物的府内人跑掉了,闹得满城沸沸扬扬。那些个凶神恶煞的官兵骑着高马四处奔走寻人,马匹又凶又急,好生吓人。”

后边的青黛听得这一句话,猛的一怔,那原本拿着木筷的手也就僵y了下来。

老伯未察觉青黛的不对劲,只是接着提醒农夫妇,“你们小两口若是要去到城内,可要小心些,切莫冲撞了他们。”

农夫妇面面相觑,哪里知临安城有这样的事,随即便感激地开口道:“多谢老伯提醒,我们会注意些的。”

卖茶老伯还想些再说些什么,正yu开腔呢,就听得身后有nv子柔柔地唤了他一声,“老伯,这素面和茶水要几钱?”

老伯扭头一看,见青黛面前地一碗汤面吃得了个g净,“一文钱……姑娘你即使是赶路,也吃得太快了些,很容易噎着的。”

“不怕的。”青黛淡笑着摇头,隐藏着眸内黯淡的神se。她从荷包里0出两个方孔铜板来,又将水囊递向老伯,“老伯,您替我再装些茶水来罢?这路上少了水可不行哩。”

“行的。”卖茶老伯接过两枚铜板,又觉得钱多了些。水囊即使添满了茶水,也不用一文钱的,便又拿了一个馒头赠与了青黛。

青黛感谢一番过后,便立马上了路,不敢再多耽搁一丝一毫的时间。

在青黛约0走了一个时辰后,一阵混乱的马蹄声便充斥着这座不大的茶铺,原本煮茶的老伯抬头便见面前停着十几个骑着马的官兵。

说是官兵又不像的,他们身上穿得暗朱se衣裳可要b官兵要威猛地多。马上之人各个神se冷峻,腰跨着一把晃眼的大刀,皆散发着凶狠地戾气,十分吓人!

老伯纵使心生惧意,也不能丢了茶铺自己跑了去。他便胆战心惊地迎了上去,朝着似是领头人物的一个官兵拱着手,“各位官兵大爷……可是要来喝茶水的?”

卖茶老伯面前的哪里是普通官兵,他们全都是京城东辑事厂管辖的锦衣卫,各个冷酷无情、杀人不见血。

锦衣卫面seyy的,不答复老伯的问题,只从怀中拿出一副画像,露出画像全貌,便低着声音问道:“可曾见过这个人。”

画中是一位nv子,几笔便g勒出其温顺静美的神韵。

卖茶老伯一见画中人便立即吓得后退了几步,这画上的明明就是刚在这歇过脚的姑娘。结合着面前的官兵和姑娘有些慌乱地赶路模样,他便能堪堪地猜出她是临安城满城追寻的人了。

锦衣卫打量着卖茶老伯的神se,随即用着很肯定的语气说道:“你见过。”

老伯面露难se,“见……见过,这姑娘方才在这歇过的。”

锦衣卫似乎是得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眸se倏地一紧,便立即继续b问:“她往哪里走了!”

老伯被他可怖神情吓得怛然失se,他是知道那位姑娘是往南走的。但若是凭他一句话,就害了姑娘,那他着实会良心不安。

如此,他便战战兢兢地回话道:“官大爷,小的只知这姑娘走了,却没注意她是往哪个方向离去的……”

锦衣卫低呵一声,便收回那副画像。立即指挥着旁边的两个下属,“你们回去禀报督主,夫人就在这附近。”

“其余人,给我继续搜!”

说罢,那一群锦衣卫便各司其职,马蹄卷起一阵混乱的沙尘,b得人睁不开眼。

卖茶老伯挥散那阵混乱的沙尘,看着锦衣卫往树林里渐渐远去的背影,也只是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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