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回府后,他枯坐了半个时辰,一动不动,似乎被打击的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彻彻底底破防了:,智障!
快跑,再不跑要跟着魏王陪葬了!
杜楚客到底是个有决断的人,立刻壮士断腕,去皇帝跟前磕头,道自己这些年猪油蒙了心,居然一直捧着魏王,不敬太子,昨夜大哥托梦给他,痛骂了他一宿。今日他再无颜面立于朝堂之上,决心辞官。
皇帝念在杜如晦的面子上,给了他个北丰县令,让他走了——北丰是杜家的祖籍,回家乡去做个父母官,也算是皇帝高抬贵手了。
杜楚客跑的比兔子还快,都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天就收拾包裹,离了长安城。
这伤心地,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倒是魏王,根本不知道杜楚客已经跑路,还在府中挑选最喜爱的紫袍,准备明日穿的衣裳——
听说今日父皇已经召宰辅们往立政殿去了,又有旨意宣他明日入宫。想来是要立他为太子!
第七日。
魏王李泰在宫门口被侍卫团团围住时,还茫然不解,斥责道:“你们好大的狗胆,如何敢拦我?我要去见父皇!”
铁甲侍卫们丝毫不为所动:“圣人有命,东莱郡王不必入宫面圣了,请先往‘武德殿’暂居。无诏不得出门。”
说是暂居,其实就是扣押。
这一日,皇帝明发两道圣旨。
提前有心理准备的宰辅们还好,其余朝臣们,简直是被炸的七荤八素。
第一道圣旨:
魏王泰,志骄慢上,结党朝臣,引官朋党,谋夺储位,即日起削去魏王爵,降为东莱郡王。且择日贬出京城,去往东莱。
第二道圣旨:
立晋王治为太子!
与此同时,长孙无忌已经亲自带人往魏王府去点花名册去了——魏王既然被削去亲王爵降为东莱郡王,那这些属臣和兵卫自然要重新整过,该留的留,该跟着东莱郡王走的,就打包一起打发走。
朝臣目瞪口呆:魏王为了储君位争斗了数年,再没想到,于数日内败于晋王之手!
立政殿内,李治刚开口:“父皇,四哥……”
皇帝止住:“雉奴,不要为他求情。朕知你深守孝悌之道,对兄长们都很敬慕。但从今天起,你要学着做一个太子,哪怕舍不得也要做出应有的处置——你四哥生了这样的心,便不能在将他留在京城,懂了吗?”
李治先是露出不舍之色,之后才坚定起来点了点头:“父皇,儿子懂了,也会学着去决断的!”
但很快又道:“那……父皇能不能让我送四哥出长安?我该去送送的。”
就像,曾经送走大哥一样。
四哥,我也该去跟你好好道别。
皇帝颇觉安慰:“好。”!
再会九成宫
李治再到太史局去取吉日时,太史局诸官员拜见之郑重,与之前又截然不同了。
从前拜见的是皇子,是大唐数十位王爷之一。
此番再行礼,可就是对着东宫太子殿下,对着未来的皇帝了。
姜沃也正式称一声:“殿下。”
初唐时,宫中典制与后世不同:百官唯有对皇太子,才能敬称殿下。
从前相见,都是称一声晋王,今日,终于可以称一声太子殿下。
对朝臣们来说,从月到四月,短短一月,这世界变得太快……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朝臣一向是接受能力最强的一拨人,而世家臣子又为其中翘楚。
在最初的错愕后,他们已经迅速接受了现实,并分析了现实,开始考虑如何就现状谋取利益了——若非有这样的本事,也不能朝代更迭,多少帝王将相从云端跌到尘土,世家们却一直存在,还存在的很滋润金贵。
“这才两日,就已经有世家向我示好来了。”李治坐下来,却不忙问送走李泰的吉日,而是先与姜沃笑了一句。
姜沃如常递上茶,随口道:“想来是通过太子妃?”
李治点头,眉宇间神色如常,依旧柔和淡然,但姜沃却从他声音里听出了一点寒意:“听王妃话里话外的意思,世家对我能做太子,倒也十分乐见呢。甚至原本倾向于四哥,甚至帮过四哥的世家,对最后是我做了太子,也没有多大的抵触之意。”
他垂眸望着杯中浮动的茶叶,声音终于出现了明显的冷意:“还真是……看不起人啊。”
姜沃莞尔。
她理解李治的不满:世家对他做太子,一点儿不紧张,反而还一致表现的挺欢快——可见是觉得‘新太子’宽仁柔和不足为惧,将来在他手下,世家终于不会像在当今圣人手下一样窒息了。
姜沃指了放在窗下的碗莲笑了笑:“大概他们觉得,殿下是无害的洁白莲花吧。”
这句话,在李治给她送莲花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可想说了。
李治望向姜太史丞特意放远了些的碗莲,见柔嫩的白色花瓣正好在风中摇曳了两下,不由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