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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任何皆可抛-4

 

「你不是说,如果买房子就可以跟我结婚吗……」吴自由痛苦的说。

「对……」林秀琴此时才发觉这老男孩的一片痴心,「那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毕竟在复兴市要买一间房子,b登天还要难。」

吴自由从地上跳起,回头往军营奔去,嘴里不断发出野兽的嘶吼。

林秀琴明白那声音来自彻底的失望,彷佛是末日一般。

两天後的夜里,吴自由成功与对岸敌军取得联系。吴自由没有兴奋之情,他仅是用头去撞了一下墙壁,发出如铜锣般清脆的声响,额头流下一道长长鲜血,鲜血沿着脸颊流下,停在他高高扬起的复仇嘴角。

吴自由巴不得可以张开背上翅膀,飞去迎接敌军。

旭日东昇时刻,吴自由站在海滩边,yan光从背後打来,打在不平静的海面上。吴自由远远地望见数艘军舰,由远至近驶来,船舰沉稳完全不因海浪而波动。他振臂高呼,欢迎敌军的到来。

而军舰群卸下一艘艘的快艇,快艇在岸边集结成部队时时,才被番薯岛的老渔民发现。老渔民过了大半辈子没见过如此浩大的阵仗,吓得p滚尿流,拔腿往地区小警察局跑去报案。

当番薯岛政府军,以为今天依然会是和平的一天时,司令部才接到通知--岛的西边,某块不起眼的沙滩已经被敌军占领。

h袍道士此时站在沙滩边,目光呆滞看着对岸来的千军万马。

他是最清楚白兔皮卷预言的人。

「所谓的英雄,是可以改变世界的人,但可惜啊,吴泰南,你所生下的英雄,无法做一名有为的政府,他能做的,只有毁灭世界了。」

沙滩之战在一个美好的早晨,一触即发。

番薯岛的还在疑惑,敌人是如何轻松抢滩成功时,敌军已在沙滩上架设好机枪与壕g0u,埋伏千名菁英勇士。

这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成果,全仰赖吴自由的电报泄漏成功。

「到底是谁!放他门进来的!」总司令怒不可遏。

司令部将领们,招开紧急会议,在十万火急之时,依然想查明内鬼。但谁能料到,这一切都源自於一位伙房兵之手,查遍整个营区军官的行踪纪录,也徒劳无功。

番薯岛的武装士兵全都乱作一团,他们仅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加派微弱兵力在沙滩最前线,想避免对岸敌人占领的区域越来越大,然而却为时已晚。

岛如一盘散沙,而敌军的後方却不断有快艇登岛。敌士兵源源不绝,火力持续递补,番薯岛军队的兵线唯有步步被b退。

西岸战事刚触发,复兴市的人民忙於逃难,包括吴泰南一家人。

吴泰南带着临盆的妻子,狼狈逃离市中心,然而他却是满心的不甘。眼看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财富与自由,在相隔一个日落日升,便要拱手让给其他人,他便感一肚子火。

「开什麽玩笑,我好不容易才翻身成功的……」

复兴市兵荒马乱之际,吴泰南紧跟着疏散群众,躲进郊区的防空洞。进洞前,他回头亲眼看见,敌军机与番岛机在天空缠斗数十秒,最後其中一架被击落,拖着如乌贼喷汁的黑烟,坠落到看不见的山後方。

吴泰南手脚颤抖着,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子。从前就算是面对宪兵队的追杀,吴泰南也丝毫不畏惧。他用力地搓r0u着双手,耳边传来防空洞外头传来的阵阵pa0火声。

令人感到最无力的是,妻子林秀琴此时,胯下开始渗出大量的鲜血。

吴泰南在黑暗的防空洞内,四处寻找医生,却没有人能站出来帮他。

「医生!这里有没有医生!」吴泰南着急地瞪着所有人,大家却各各都陷入惊吓之中,无人理会他。

「我是护士……」一位好心的年长nv人胆怯的举起手,并愿意为林秀琴接生。

「谢天谢地。」吴泰南感激到快哭出来,「假设可以出去,我是指……战争过後,我愿意送你一栋房子……」吴泰南真心的说。

但这番言论却让附近的难民听起来格外刺耳,他们认为吴泰南在这处境下,居然还能随意开玩笑。数十双冷冽的目光,投s在吴泰南脸上。

但吴泰南的开心没有维持太久。林秀琴产下一名男婴後便因失血过多,失去意识。

「她需要输血—」年长的护士着急说道,但她明白在防空洞里,哪里来的输血设备,「不快点的话可能……」

吴泰南跪在林秀琴身旁,怀中抱着嚎啕大哭地婴孩,他面se苍白,绝望环顾四周,期望有奇蹟出现。大家依然缩得远远的,安静靠在洞壁旁。

接着,吴泰南听见一阵惨笑,那声音b狼嚎更为恐怖,瞬间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然而下一秒,他才意识到,这个惨笑声,是发自他自己的喉咙深处。

忽然一颗pa0弹,落在防空洞的附近,轰然巨响,令所有人都惊吓地摀住耳朵,而吴泰南却是淡定地,将刚出生的儿子交给好心的护士,并摘下耳朵上的助听器,将他摔在石头上。

「自由,」吴泰南嘴里念着,「若为自由故,任何皆可抛。」

说完,吴泰南人便走出防空洞,并且是以一种散步的速度、带着一gu从容赴义的神情,独自朝复兴市中心走去。

令洞里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吴泰南走的路线,完美闪避掉所有落下的飞弹。

吴泰南回到复兴市中心,目睹空荡荡的街上,高楼倒塌,乌烟瘴气,建筑设施皆千疮百孔,而他所拥有的房子也无一幸免。

有半数的岛民们来不急撤离。不幸的,依然深陷在建筑火海中;幸运的,直接遭到飞弹击中,整座城市遍地是惨不忍睹的画面,宛如一座炼狱。

吴泰南彻底燃起怒火,但他也无法拯救这些难民们。他握紧拳头,牙一咬,随意跳上一台还可行驶的破车,接着往西边海岸疾驶而去。

沿路的风景,令吴泰南怵目惊心,他以为自己回到从前,与宪兵队为敌的日子,但看见屍横遍野的程度,却是远远超过他所遇过的惨状。

某个瞬间,吴泰南从後照镜,瞥见了满目疮痍的大楼之间,有个驼背老乞丐。他身穿迷彩军装,抱着一只小猪扑满,在即将倒塌的大楼前,又叫又跳的。

远远看去,吴泰南认得老乞丐所说的唇语。

「买得起房子了,我终於买得起房子了!」

吴泰南想过去怒甩他一巴掌,但时间不允许,他只能继续朝西岸行驶。

片刻後,吴泰南才意识到,他对老乞丐的愤怒,源自於他自己的羞愧。

因为吴泰南也曾经像那位老乞丐一样,为了买房子而歇斯底里。

「休想-」吴泰南y是将怒气转嫁在敌军身上,「我辛苦得来的自由,谁也休想从我手中夺走,就算是千兵万马的敌人!」

吴泰南抵达西岸海滩,他一下车便c起地上夥伴屍t的步枪,压低身躯,大步迈进。他跳我军进浅浅的壕g0u,让身边的番薯岛兵吓一跳,番岛兵差点拉开手中的榴弹cha销。但下一秒,番岛兵认出是吴泰南,发出莫名的欢呼,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

番薯岛军以一种非常卑微的姿态,在回应敌军的pa0火,宛如是受到老师责骂的学生,y要在老师面前小声的顶嘴。

吴泰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壕g0u里击发两颗子弹。子弹穿越千百名士兵,不偏不倚地,s中了敌军後方的两位将领,将领连哀号都来不及发出,便应声倒地。

这瞬间,所有人目瞪口呆。包括吴泰南自己,他压根没想要去瞄准将领。

轰隆隆的pa0火忽然停息了,像是台风眼经过头顶般地安静。

「为了自由!」吴泰南第一个做出反应,他高高举起步枪,爬出壕g0u,朝海岸线奔去,敌军的数万发子弹,都从他耳边、头顶、脚边……擦身而过。

就是不会击中吴泰南。

这一声吆喝,逆转了沙滩之战的风向。

番薯岛兵们群起激昂,他们跟着吴泰南像前冲去。

「太神奇了,吴泰南主席都不会被子弹击中!」

片刻後,跨海而来的敌军,慢慢被b退。

「就算有战争,房价也不可能会跌的,休想从我手中夺走自由。」

眼见胜利在握时,忽然吴泰南又听见远方的模糊声音。

话音的主人,有着与张国英相同的独特腔调。

吴泰南起初不以为意,但片刻後,他发觉敌军的行为似乎变得有些怪异。

「敌军撤退了!」有番薯岛兵高声欢呼。

吴泰南看见数艘军舰,正以极快的速度撤离,甚至有些敌军士兵是来不及搭乘游艇回到舰上,在海上载浮载沉着。他们的脸上露出无b的惊恐,彷佛是有b战争更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

所有番薯岛兵们,欢庆打胜仗之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天摇地动,海滩的沙子像是河流般,将一些士兵往四处冲走。

地震来的相当突然,番薯岛宛如是一块豆腐,在盘子中心,被摇成一摊烂泥。

吴泰南此时终於听清楚远方的说话声音,那是来自灵魂的怒吼,带着霸气令人震慑的威严。一字一句的传进他的耳里,钻进他每一道神经。

地震稍停後,吴泰南身边忽然多出一个人。

h袍道士。

「你听见了吗?吴泰南。」

「那是什麽声音?」吴泰南打心里感到异常紧张。

「是五百壮士的怒吼,」h袍道士说,「五百壮士永远都在凝视着番薯岛上的人民。」

「五百壮士……」吴泰南想起张国英对他讲过的故事。

曾经有五百壮士,牺牲了自己,就为了让难民们撤离到番薯岛上。

吴泰南瞪大眼看着h袍道士,而道士也同样忧伤地看着他。

「你的白兔预言,还没有看完。」h袍道士说完,化作一堆h蝴蝶,翩翩飞走了。

「白兔预言……」吴泰南打从心里感觉到事态严重,他扔下步枪,与被流沙埋葬的士兵们。他想起了刚刚敌军的惊恐表情,他们撤离的速度也异常快速,像是有b番薯岛兵更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

吴泰南头也不回地,朝白兔预言的山顶跑去。他一路上又经历了数次的天摇地动,并且一次b一次剧烈。

最终,在吴泰南登上白兔山顶时,脚下的山已经几乎被震为平地,他仅能用匍匐渐进。他逮住最後几只老到几乎跑不动的兔子,并且发现曾经被他丢掉的白兔预言书,都回到山顶上。

当吴泰南逮到最後一只兔子,朗读上头的预言时,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把白兔预言的顺序排错了。

「番薯岛八十年,岛民习惯了自相残杀,将有少数人会胜出,统治整个番薯岛,而剩余的人民将终生被奴役,直到老si也未必能还清业障。」

「番薯岛将会有一位英雄诞生,带着崇高的理想,与无情的手段,解救番薯岛痛苦的人民,让人民们重拾自由。」

而预言书的最後,才是:

「大洪水将带走一切罪孽。」

吴泰南这时再度清楚听见,远方那五百壮士的灵魂怒吼。

「如果让你们到岛上,是为了土地而自相残杀,那不如让我们亲手毁灭一切。」

吴泰南缓缓站起身,凝视着海的另一边。

他看见远方原本蔚蓝的天空,此刻是诡异地反s着番薯岛上的所有的贪婪。

有一道b天高的巨浪,如巨人般地朝他走来,沿路吃掉了所有天上白云。

番薯岛上的土地斗争,终於画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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