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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真相?真相?真相?

 

这番话一出,众人集t陷入缄默,他们在努力消化这些。

把所有的已知信息梳理通畅,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有人事先在白杨林里布置好了一切,大小阵法应如是。此人无非就是想引他们入上古大阵,至于接下来的目的,尚未可知。

温北却独自想得更为深入了些。

她把刻意忽视的分分秒秒都仔细的揣测了一遍,把她痛恨的、希望的、明了的、深信不疑的,都一点点剖开、重组,变成不得不正视的事实。

她对自己说谎太久了,不堪大用的脑子要使用起来,竟然分外顺遂。

大胆猜测一下,如果她就是巷十二,那么她就可以凭自己与林甫一六七分像的一张脸,说自己是林甫一的nv儿。

假定李止悦说的话是真的。

那么策划这一切的神秘人引她到幽掖泉附近的理由,就不难猜了。

至于目的,还能是什么?

老皇帝不惜牺牲一大批jg锐也要得到的东西,自然就是这个下棋者的目的。

旁人费尽心机也无所获的,幽掖族倾尽一族之力来守护的,千万年跨越时间,经过无数战争流血得以留存,至今尚未出世的秘密。

幽掖族的立世之本。

就连此时自身难保,前路一片荒芜的温北,也来了兴趣。

或许不是来了兴趣,而是假如廉价的兴趣,可以让她忘却已然发生的过去数十年悲惨人生,让她不至于在猜到真相之后,被ch11u0又饱胀的羞辱感溺si,那么她必须对此充满虚假的兴趣。

如若不然。

清晰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质问声,会使她陷入长久的自我怀疑。

原来,她用来支撑自己活着的理由,只是个笑话而已。

这意味着,她从前的乐观明朗,全然是疯子的自我安慰。

带着英雄主义的牺牲jg神,在这一切明了之后,会变成可笑的自我说服。

根本就没有人需要她的牺牲,也没有什么上一辈的冤孽需要偿还。

她鲜活的苦难,支撑她继续往前的信念,好不容易依靠着这份自我牺牲而筑建起的高墙,会瞬间崩塌。

一切一切,所有所有,全都不作数。

这意味着,受害者自愿承担起了施暴者的罪责,一边挖掘si者的坟墓,一边对着施暴者下跪忏悔。

旁观者在大声喝彩,恶棍终于伏诛。

而永远无法开口的人,在地底一遍又一遍的试图阻止,却只能是徒劳。

人群散去时,有人洋洋得意,有人继续背负起新的罪孽前行。

作恶者高谈阔论志得意满,而温北终究难逃罪责。

她或许已经想到了,但是始终无法面对。温北细细的梳理起灵鸽的毛发,它最是通人x,感知到温北混乱不堪的情绪,而焦躁的来回踱步,乖顺的羽毛炸起,安抚并没有什么用,只能等温北的心绪平复,才会好转。

它像是主人的心情实t,尽职尽责地散发着同频的情绪。

不可避免的,她再一次想起了林一安。

她想,她想,她想,她想东家这么聪明,是从什么时候就想明白了这一切。

又是从哪一步就决定利用她。

深情?ai慕?他深情的是谁?ai慕的又是谁?

温北不知道,也不想再去探听。

暧昧也好,真心交付也罢,猜忌也好,放任自由也罢。任何细节都不堪深究,她温北今天就是把分分秒秒都往自己希冀的方向去猜去想,也无法继续目不视听。

林一安如何,她是一点儿都不曾了解过。

又凭什么敢在陈悯生和李止悦的面前,如此自负的说要相信于他?

怕不是早就被他们笑掉了大牙。

东家与她一响贪欢,听锁链哗啦作响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想从前冷冰冰的暗卫首领没想到如此好骗,还是想要怎么将自己的屈尊付出从她身上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哈!

温北止不住的猜测,也止不住的泛n对自己的否定。

李止悦没有说错,他们到底是一丘之貉,对她的真心从来都是排在无数野心算计之后。

也确实是一分不假,毕竟这些真心不需要证明,随便说说,像她这样的傻子就会相信。

再不济也可以说,你既然要ai我,就待我大业既成后,再与我长相厮守。

“哈哈哈哈……”

拙劣的表演既已识破,温北被自己的假设逗笑,分外乐观的笑出了声。

她不知道要怎么再去说服自己,接受上天安排下的可笑命运。

假如她提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这些,那她真想回到钻狗洞的前一秒,不去钻那狗洞。

可如果只是想想,那为什么不回到被温氏一族带走的那一天。

那她宁愿永远活在妓nv的脚下。

可是,被拳打脚踢真不是滋味啊,那时她还那么小。

温北自nve一般继续想回到,她还能回到哪里呢?她的一生都注定是要被否定的。

没有哪一刻钟值得回去。

永远在得到一丝善意之后,不断被驯化,沉浸在虚假的情分里难以自拔。

也许,真的是她太贪心了。

怎么能奢求别人的一丝一毫良善的情意,会坚定的放在她身上。

温北好像想清楚了,原来她希望的是,自己没有出生。

她以为时间很漫长,但对于在场的人来说,不过须臾,林二顺见她表情不对,问:“温妹妹,你是有什么头绪了吗?怎么笑成这样。”

温北笑着,面部的皮r0u只颤了几颤,旁人见了不觉得她开心,只会没来由感觉背脊发凉。

不等她回答,十三巷里有人突然一声惊叫:“按照刚才的推断,官家那帮烂人也会进来吧!”

“如今我们有内力的人不多了,g粮和水也所剩无几。”巷十三道:“那帮人经常为了完成任务不留情面的下si手。”

视线借着火光,在两侧墙壁最下面两个孔洞之间来回转了一圈,他接着道:“根据我多年出任务的经验,加之你们对目前形式的分析,我觉得往下b往上生存的几率更大。”

十三巷通通为老大马首之瞻,纷纷点头赞同。唯独林二顺一行人,聚到一起,商讨此行出路。

温北双眼无神地逗弄着肩头的灵鸽,抱抱倒是对她的漫不经心丝毫不在意,十分赏脸地跟着她的手转圈,时不时啄一啄,闻一闻,快活的模样像是对待世间最大的惊喜。

这些人虽然目前来看,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谁也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会不会让他们瞬间反目。

导火索就在这一刻登场。

阶梯之下逆光站了一人,他周身的气质,说不出的古怪:“诸位,让我好找啊。”

温北法。他也不去想想,林一安每每退后,怎么就退到了灵位堆里,每每闪躲,怎么就闪到了某处酷似机关的按钮侧边!

一地的灵位残骸,都是林一安的y险算计。

怕是连庸王爷劈过去的次次掌风,都被当做试探机关的助力罢!李止悦并未察觉,更未深思。毕竟,他们王室之辈,从来学的都是驭人之术。

恰是这最终一搏,李止悦存了万分要林一安去si的心思。

剑刃划过,巨大的激荡凌空炸开。

刹那间就要朝林一安的面门遮盖而去,他未动,只虚虚扫来一块灵位,假意挡在头上,好似这就是他全部实力,颇有些破釜沉舟的随它去。

“我当你有多大的能耐。”

强横的内力即将抵达,李止悦的眉宇间扯出一抹看轻:“呵——垃圾。”

“是——吗?”

两人好像不是在b拼武力,而是在b谁说得更嘲讽。

林一安早料到他的内力不低,这一掌也不会让他好过,但他话一出口,对方尚且没有被动摇心智,他先一步感受到几乎要削掉发尾般,躲避不及的小型飓风。

后背腰腹抵在了断裂的桌缝上,再没有能躲避的地方。狭小的空间,无法施展。衣摆扫过参差的桌子尖锐面,刺啦作响。

他推算出来的,直达祠堂下最深出暗道的机关,离他约莫还有两尺。

还差一些。

来不及了。

“庸王爷可要看清楚了,让我来告诉你。”

“什么叫——”

说着,不再藏拙。脚底生风,须臾就出现在某个始终完好的灵位旁边。他站在高处,垂眼看下:“井底之蛙。”

祠堂供奉桌最顶层的角落里,某块不起眼的灵位上写着“罪人楚子歇之位”。就是这块灵位,竟然能幸免于他们这场打斗,而分毫不受损。

当年这个时候,楚子歇正春风得意,到处作恶。

他又没si,哪儿来的灵位?谁立的这个?又是以什么心态立下的?

林一安在李止悦满含怒意的视线中,拧动了那块牌位。

“几年不见,你真是越发自负了。真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李止悦收起内力,挑眉道:“我暂且容你一时,祠堂这么大,机关这么多,你随便试。我也想知道,你我之中,谁才是井底之蛙。”

话是这么说,可他流水般难竭的内力,随时准备翻脸后,朝林一安倾泻而去。

“这话说得,好似与我相熟一般。”

“我可不记得,能与庸王爷有什么相熟的机会。”

写着楚子歇的灵位被转过一圈。

整个祠堂都好似产生了偏移,但被人感知到的只是轻微一阵地动,就像有一群老鼠钻进了洞,声响也无,太过细微而让人难以察觉。

r0u眼可见的地方,丝毫没有变化。

林一安对这个结果十分不解,皱着眉头,踩着残破的灵位自高处跃下,然后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如同一根纤细好看的羽毛突然掉进水里,强势地彰显自己的位置,将原本的局面打碎。

一碎再碎。

李止悦也不是傻子,愤怒被下压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条件反s般对眼前局势的分析,尽管他对阵法了解不多,机关术也所知寥寥,但他对于林一安的了解,b如今的温北还要多得多。

“井底之蛙。”剑柄在手上转了一圈,他把剑尖对准林一安的脖颈挥去:“再来与我打过。”

林一安随手将剑收起,颇有藐视的意味,他没有把对手看在眼里,而是一边毫无兴致地抵挡,一边垂眸思索着什么。

他的眼睛甚至都没有在观察剑来的方向。

游刃有余都难以概括他此时的状态。

李止悦见他如此,出手也更加快而狠甚至于到了极限,但可惜还是拿他毫无办法。

“算了。”又稳稳接下一剑,用来抵挡的谁的灵位被瞬间劈碎,内力飘散,林一安叹了口气:“劳烦庸王爷,挪一下贵脚。”

李止悦拿剑的手顿了一下:“?”

“你脚下那块石板,正正好是之前坑害我与温姑娘的机关陷阱。”

直达地下结构的最底层已然不行,只能先从去时的暗道入手,再把忽略的地方走一遍。

“你想做什么?我要是偏不呢?”

“庸王爷当然可以拒绝这个提议。”

林一安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就绕着他周围的地面快速闪身而过,所过之处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切开一个完整的西瓜不外乎如此。

李止悦的脚下将将出现一个完整的圆,就突然整齐断开,他瞬间失去重心,朝下坠去。他本想借力向上运起轻功,便朝悬的空石板施加内力,却不想反而因为没有着力点而更快的往下坠去。

往上看,是林一安含笑的脸,他再次居高临下,补上没说完的后半句道:“但林某实在寻人心切,思之甚深,要是庸王爷实在不让,林某就只能请王爷屈尊陪我一程了。”

“……”李止悦说了一句什么,没有人听清。

祠堂之外的院落里,传来笨重的一声接一声的“咚”,听上去像是连续有重物落地。

“头儿,这是什么地方?”一个年轻的嗓音问道。

“你是在问我吗?”另一个稍显低沉的男声道。

林一安躲上房梁,又故意往陷阱的地方扔下一块碎裂的牌位。

“有人已经来过了。”

视线里闪进一个面貌显小的少年郎,他的左边眉毛被削掉一段,余下的部分仍旧显得他分外稚气。少年郎把乱糟糟的祠堂逛了个遍,啧啧感叹道:“这活脱脱一个犯案现场,也不知道谁这么冷血,把人家祖宗的灵位打个稀巴烂。”

冷血本人蹲在房梁上默然自省:“……”

“麻烦你别总是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好吗?我们之中没有瞎子,明白?”又进来个胖墩墩的黑衣人,他挪动着,肚子上肥r0u被勒得直抖:“现场这么乱,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有人来过吧!”

陆陆续续进来二十几个人,都围着祠堂内部到处逛。独独有一人,面目狰狞好似夜叉,进来之后一言不发,众人都故意避开中间的巨大窟窿往旁边去,只有他说了句:“跟上。”

然后没有停顿地拔出剑,把剑尖对准貌似是洞壁的方向摆放好,就纵身跳下。

正在讨论提出猜想的断眉少年和胖胖黑衣人:“……都不勘察一下的吗?头儿。”

“磨蹭什么?跟上。”其余黑衣人都应声跳下,只剩下其中三人,除却这两位之外的。

怎么甘愿?

温北不甘愿,也学不会被迫甘愿。

她要是知道自己会落得b魏之远此时,还要凄惨的下场,就会提前和这个能力不亚于他的副首领好好相处。

重来不了。回忆的美好,只是因为是回忆才会美好。

要论的话,那段和李止悦赶路到属地的日子,确为温北迄今为止最快活的日子。

李止悦化作某地一商贾,与扮作管家的温北一起,从南到北,本以为是走到了温北的心处。

不是的,很快就清醒了。起因是魏之远,也是他将温北的美梦敲了个窟窿,横刀阔斧般叫温北心碎了好久。b起王爷自己的宏图,温北还是如同初次见面那样,只是个可供使用的备选。

哪里危险哪里派放,哪里要流血哪里顶上,总归不是床榻之上,李止悦只是在人群中替她簪了一次发而已,根本没想接纳她配不上的ai意。

温北被赶来的魏之远拉上两位贵人密谈的瓦舍之上,恰好听见王爷如同话本里那般讲:“臣和她只是做戏,街边上有其他势力的探子,总要装得像一些,才好掩人耳目。”

小皇帝放心地笑了笑:“你明白就好,吾真怕你到要紧关头,放着好好的刀不用,要去用匕首。刀嘛,断了毁了再炼一把就好。可不要,心悦上一把好刀……再说,晋国之内什么样的贵nv没有?”

李止悦端酒与小皇帝相碰:“臣晓得。”

推杯换盏,旁若无人。连温北踢掉一块瓦片,也没被发现。

魏之远恼怒地瞪了温北一眼,偏头学了几声猫叫,很像。温北都怀疑,这厮早就踩好了点,说不定是哪方势力的叛徒也不一定,但她此时不想管了,作为属下她已经做的足够多了。

主子宠幸了下属叫风流韵事,下属对主子产生了不l的情感,是要被千刀万剐杀头的。

世间不公平的事情还有很多,也不差这一件,温北早就有所察觉,她只是没有亲耳听到,所以固执的不肯相信,或是存在侥幸。

温北拖着魏之远在府邸的另一处偏院“切磋”。

魏之远挖苦她:“温首领好大的脾x,何必这样,当不成通房丫头,还可以当副首领啊?”

温北使了全力,几乎是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我自请让位是不可能的,你去王爷那里告发我ai慕他的事情,说不定我明儿就被处si了,你也好来接手我这首领的位置。”

她到底还是胆小,不敢自己去面对ch11u00的现实。

激将法到魏之远这里不管用了,他节节败退,气势却不减:“想让我替你坦白?那不能够!我才没那么傻,要是王爷真想将你纳入房中,我岂不是偷j不成蚀把米?”

陷入单恋的nv子是盲目的,只是听到这种可能就轻易放松了警惕。魏之远的匕首划过温北的脸,直径划开了皮肤,温北的脸瞬间有了新的伤口。

温北的脸上不止这一道,有一道在眼下,有一道在额头。

她从前不注意这些,觉得在正常不过,此时却立马做了投降的手势:“不打了,我要处理下。”

魏之远笑她痴心妄想:“要说姿se,你的脸还b不过王爷的贴身侍婢,有没有疤又如何?真以为王爷真能看上你?你难道没有闻过自己身上的味道吗?杀伐而来的血腥味是去不掉的,王爷能安心把你收入房中?别做梦了。”

擦拭伤口的手瞬间僵住,她不去想为什么ai情里总是有一方趋于下位,而是真的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够好看,身上有没有血腥味道。

她是不是真的不够让人安心的纳入房中。

王爷寻来的时候,温北坐在庭院里发愣,魏之远早已歇下,院子里空荡荡的,好像真的有一gu血腥味,是来自她自己身上。

脸上的伤口血ye已经凝固,她到底没有再为此耗费更多的时间。

“咱们院子里是不是闯了野猫进来?”

王爷走到她身面前停下,看到了她脸上的伤,又去拨开额头的发,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地方有伤,温北躲了两下没躲开,王爷的手强y地掰过她的脸问:“你和任之又打架了?”

温北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想问的问题有点多。

她紧抿着唇半响,才回:“回王爷的话,不碍事。”

王爷把她耳边的碎发往后别上耳朵:“从之为何生气?”

“王爷莫问,从之也不晓得。”

温北知道的,只是不敢问,怕问了梦就彻底碎了。

“皇子刚才问我,是不是我家两只野猫不听话,上房偷听。”王爷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罐子打开,把温北低下的脑袋掰正,对着月se,然后吩咐:“从之,闭眼,月亮看不得,会有jg怪割人耳朵。”

温润的手指轻柔地擦过伤口,将丑陋的血痂盖住,面前的人太过温柔了,像哄小孩一样的声音,听得温北眼睛一热。

小时候没有什么,长大了就会过分渴求,甚至到病态的地步。

她贪恋的不只是李止悦的温柔。

见温北还是不说话,李止悦替她擦完药,又拿了块锦帕擦手:“从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等等我,会有答案的。”

说完,就把那锦帕随手扔在了地上,几吊铜钱才能换来的锦帕,平常人家要用好几月的银钱,他只是用过了就扔掉,半点不留情。

不需要的东西,不会在他手里停留半刻。

温北感受过无数次和他的差距,这一晚尤为明显,她真的感觉一辈子都无法与之对等。

可还是怀着希冀地想要拥抱他,将将伸出手就被制止了,王爷不赞同地道:“你的脸上有药,这一抱没轻没重的,又该蹭没了。”

没来由,温北想到偷听到的话,道:“王爷,这里没有探子。”

是不是没有探子,就不能拥抱?

温北不敢问。

李止悦被她这句话说的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的眼神变了几变,像是受伤又像是不愉:“从之,你信我吗?”

“属下信或不信,于王爷而言,重要吗?”温北与他错开视线,手也放了下去,颇有点不再执着的意思。

李止悦心底一凉,但又碍于她脸上的伤不好去掰她的脸,怕她躲避蹭到伤口。遂,走到温北脸偏向的那方,想去追逐她闪躲的视线。

温北却故意要和他做对似的,几个来回躲避。

最终,李止悦拦腰将她抱了起来,注意到她受伤的脸错开那面,让她可以用完好的那边脸靠近他的心脏。他稳稳地抱着她,不再说话,一直将她抱回了自己的住处。

李止悦将她放在床榻上,俯身去吻她:“从之,你且等等我,用不了多久。”

温北接纳了这个吻。

她好后悔,没有在这个时候就得到他,因为这个吻是他们两人没有反目前最后一个两情相悦的吻。

往后,都是相互猜忌、嫌恶、折磨。

好像有情人间在坦白心迹之后,就只剩下消耗,把过往美好的瞬间一点点消耗掉,直至归零为负。倒不如没有人戳破,把ai情的美好只留在,试探暧昧的那段日子里。

温北在李止悦迫于形势,必须要参与贵nv公子组成的宴席那天,如此想到。

她只能扮作侍从、小厮、无关的仆从,眼见这些权贵之人的相互推崇、虚与委蛇。又厌烦,又无力。更无力的,是面对皇子灼人的视线,和老皇帝的猜忌。

还有那个据说疯了的国师,非要拉着她去看皇子公主们的秘密。

国师疯了,所说的秘密当然不是温北想的那样。

纵使疯了,厉害的功夫也没有忘却几分,温北一时不察又多有怜悯,放松了警惕,就被他得了空隙,往温北脖颈要害处一点x,脑袋瞬间昏昏使不上劲儿。

国师扛着她在皇g0ng里飞窜,最后停在楼宇间一处暗格里。

像cha秧一样,温北被固定放置在柜子一样的地方,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能通过留有眼睛大小的孔洞看向外面,大约是哪个贵人的寝殿。

国师一手固定着她,一手扒拉着旁边的孔洞,两人的脑袋撞在一处,国师压低声音惊叫:“快看,那是我儿子!我儿子嘿嘿嘿嘿哈哈哈……”

温北拿内力冲开了桎梏,连忙捂住他的嘴,无声地嘘了一下。

还好及时,没叫那转身步入寝殿的二位贵人发现。

疯癫的国师定定瞧着柜门外两人的光景,眼睛睁得老大,温北原本是不好奇的,当暗卫的这些日子她明白一个道理,贵人的秘密少知道为妙。

架不住国师的做派,好似看戏jg彩得很。她便一手搭在国师的后颈上,随时准备将他敲晕,一手学着国师模样,扒拉孔洞往那贵人的地方瞧去。

她想看看国师口中的儿子,年岁几何?相貌如何?身高几尺?

却见一男一nv在紧锁的门上“tia0q1ng”,nv子相貌妆容都顶顶好,她放肆地拽着男子的领子下压,男子哪里抵得住这般主动,自是顺着这gu力道弯腰,手掌撑在nv子脑后,一幅情浓难却的话本场面。

因着是y天,殿内光线不好,男子背对着身上的衣物看不分明,脸也瞧不着。

看得入迷。国师指尖凝了一gu内力,朝那nv子脚下袭去。温北一时不察,没来得及阻止。

温北捏紧了他的后脖颈,威胁地在他面前b划了两下手刀,意思是:“你再乱动,就敲晕你。”

国师无声地呵呵笑,样子却并不讨好,他指着外面的变故让温北看。

话本升级场面应该是,nv子脚下一滑就朝男子扑过去,书生气十足的男子下盘自然不稳被扑了个正着,两人齐齐倒在地上,说不定还会有一个意外的吻。

多浪漫。

这些都没有发生,那男子在nv子脚滑的时候,放在她脑后本意ai护的手突然暴起,一个手刀敲在nv子后颈上,nv子瞬间依着紧扣的门软倒下去,男子也没有去扶,独自站着,然后突然转身朝温北的方向打来一道犀利的掌风。

温北拉着国师窜到暗格另一侧,地方狭窄,堪堪避过,没有看到那男子的脸。

正想逃离这里的时候,暗格的机关被拧动,两人的身形暴露在外,男子动作迅速,扯过nv儿家的床帐子往两人头上一裹,一手掐着一个的脖颈问:“你们听到了多少?”

“逆子逆子!哈哈哈嘿嘿!逆子!你有病你有病!”国师感觉不到威胁,疯癫地反掐住桎梏自己的那只手,狠狠一捏:“我是你爹!逆子!”

男子吃痛松开,国师飞快地抓开两人身上的帐子。在国师疯癫的自言自语里,温北看清了男子的长相。

丰神俊朗,仙子模样,顶顶好的她的如意郎君,庸王爷李止悦。

他问:“从之,你怎么在这里?”

那是个什么表情呢?温北在心里仔细地揣摩了万遍。

似像非像,话本里负心郎的表情。

她好像那号推开夫君书房的正房人物,眼见不知名的nv子正与郎君酣睡,心中郁郁不安,却只敢独自垂泪。

温北又自嘲,她哪里是什么正房,偏房侧方门房就是房里伺候的丫头都轮不上。

她好像和面前不动声se的王爷本就没有什么g系。

温北脑子一热,单膝跪了下去,拘了个完好的下属礼,垂头道:“属下原是在园中小心查探,却被老国师抓来这里,不慎撞破了王爷的秘密,属下有罪,自愿请罚。”

“你先起来。”

李止悦伸手去扶她,温北思及刚才掐住脖颈的手,上身b脑袋反应更快,先一步往后躲了一步。李止悦的手僵了一僵:“从之,我往后再同你解释。”

往后?温北不愿抬头看他,头仍然低着:“属下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您与贵人有何图谋,从之只会助您,还望王爷看在属下以往的功绩上饶属下一命。”

言辞恳切,确然是个下属的求饶,但不是李止悦想听到的,差点情人间的越界。

李止悦问她:“你信不信我?”

温北即刻作答:“信。王爷有青云之志,有胆有识,追随者何止万千,属下自然是信的。”

别的,再没有了。

把下位者的x命毫无保留地交于上位者手中,本就是毫无胜算的。

温北犹豫着赌了好几次,都输得彻底。她不想再赌了,人生很长的,可以ai很多人,怎么为了一座青山,就要每每把命拿出来当赌注,身后还有好些青山,也不是不能回头看看。

“我知你在气我。”李止悦看她就像在看不懂事的小nv子:“从之,你是气我单独与公主见面,还是气我方才不问缘由就掐着你的喉咙?”

温北单膝跪得疲了,g脆换作双膝跪着,她敷衍道:“属下只是个区区暗卫,怎配与您置气?”

“嗯,看来都不是。”李止悦耐心地询问:“那……就是在气我不告知你缘由了?”

尊贵如庸王爷只把这当做可以修补的裂痕,还以为同以往一样,温北只需要哄哄就会好。

他想着温北跪得累了,自然会自己找台阶下,起身与他好好说话。

温北却深知,这次不同了。她早就受够了这般任人r0ucu0的,不对等的ai情。

温北确实跪得累了,但不想这么被糊弄过去:“王爷您看,您站着我跪着,咱俩生来就是这种关系。从片面的角度来说,我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因为有些人她跪惯了,就起不来了。就算您亲手扶,也很难叫她与您同起同坐。”

“老实说,您单独和公主见面,属下也能猜到您必定有不能告知的原由。”温北这时才慢慢抬起头,脸上堆笑道:“再说说您掐属下的喉咙,更谈不上生气,换做属下外出任务,也会选择这样做。无非是条贱命,左右也就知晓秘密的脑袋值几吊铜钱。”

温北脸上带着明晃晃的讨好,半点不想再糊涂下去:“可是王爷,属下在您的宏图大业里,也不过是条贱命。就跟刚才您毫不犹豫弄晕公主一样,总是被取舍的那个,属下只是觉得……累了。难为王爷费心于我,往后我这不经用的脑袋怕是再装不下什么东西了。”

“你怕了?”李止悦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陌生的温北,质问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口中蹦出来:“从之,你后悔了?”

“我不许你反悔,你答应了我的,你不许反悔。”

李止悦什么也不顾了,躬身下去拽她:“从之,你站起来。”

温北不肯,无论他怎么使劲儿,都拽不起来,男子的力气大于nv子,可此刻温北再不想当个被情ai塞满脑袋的,只晓得痴痴盼着情郎回头瞧她的nv子。

庸王爷确然是个玩弄权势的佼佼者,可他的功夫势微,敌不过尸骸里走出来的暗卫首领。

温北使了内力,就是不起,还要在李止悦放缓声音哄她站起来的时候,sisi地下压上身,叩首叩得额头都抵在了王爷黑金线纹的靴子上:“追随王爷无有悔。”

好容易被捧在手上,养得骄纵几分的小nv子,只这一拜,将过往种种尽数还了回去。

又变回那个卑微怯懦的下属,她回了他上一句:“从之没有后悔,也不敢后悔。”

答的却不是王爷想的,而是他身上代表的亘古不变的权势地位。

至此,归零。

国师是真的疯了,他一路风卷残云把公主房里的物件儿毁了个遍,仍然不过瘾。国师围着两人打转,他学着李止悦的语气喊:“从之从之,起来!站起来啊!逆子!哈哈哈呵呵呵呵……”

疯疯癫癫,像个笑话。

好似他们二人相知相ai,也是笑话。

“……好得很。”

甫一说完,并不熟络的二人一时无话。“瓶”中霎时一静,只能见簌簌活动着的脚下草蕨。这地方暗自运行的机关,并没有因为三人的身份明了而明了。

平台之上暂且找不到更多的东西,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温北来了主意,问:“前辈,你的轻功怎么样?”

如果不是陈悯生和温北委实算不上熟络,他都要以为对方是在嘲讽于他。

陈悯生适应了一下主导身t的感觉,才悠悠回了二字:“凑合。”

“那……要是从这方平台,在不经过其他平台的前提下,径直到达底层——”

能办到吗?

陈悯生没等她问完,就立即明白了她的想法,遂道:“……不太凑合。”

“前辈,你现如今是我们二人中唯一能使内力的人……这可有些难办。”

温北叹气,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快速阐明现状道:“你瞧,脚下这方平台除藤蔓草蕨外,再没有其他。”

“我们下方的平台正面很有可能也是如此,根据方才的种种变故来看,我猜测离开此处的线索应该在最底层或者平台的背面。”

说到这里,温北试探x踩了一脚断裂处的“陷阱”,才继续道:“但……促使平台均匀断开的机关,其触发规则尚且模糊,贸然借着其余平台往下不是上策。”

陈悯生看她的眼神产生了变化:“看不出来,你情绪如此多变。”

“我都怀疑刚才差点哭出来的人不是你。”

温北多少还对这位陈大学士有点儿敬佩,被这么一说,就要往前一步朝他拘礼。

陈悯生止住了她踏向软绵缝隙处的动作,坦诚道:“我猜测的和你差不多。”

“但我实在没办法按照你说的做,至于缘由——”

他不甚熟练地踩着柔软的草蕨,一摇一晃地巡视了一圈平台,想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楚子歇不打招呼,就将他困在身t里头出不来,看样子等他彻底适应掌控身t的感觉,还需要一些时间。

温北被他以实事为例说服,了然道:“既如此,前辈先行一步,待你到达底层知会我一声,我在原处静观其变。”

陈悯生心道,小nv子如此好诓骗。

面上却应和一笑,点头道:“甚好,甚好!”

陈悯生将一只手背在背后,单脚在平台上一蹬,原处的草蕨轻微下陷,像浪cha0一样荡过温北脚下。

半空有如实物一般,供陈悯生借力。

凌空几步,便踩上了下方一处月牙平台。

如此往复,很快温北就再看不到陈悯生卓绝的身影,只听见细碎的声响轻飘飘踱步耳边。花瓶内部藤蔓涨势良好的石壁上,能瞧见内力余波扫过的风。

一荡一荡的,藤蔓粗壮的根j拍打着石壁。

余浪停止时,陈悯生清朗的声音,穿透约莫十八丈高的“花瓶”内部,抵达温北所在之处:“我到了,能听到吗?”

“可以。”

温北四处找寻有变化的地方,一无所获,她立即反馈给陈悯生道:“前辈,我这边没什么变化。你那边怎么样?有出口吗?”

“你在上头当心些,容我观察一二。”

陈悯生落于底部,此处再无月牙平台,是处正圆形“花瓶”底。

脚踩之地,仍旧铺满了草蕨藤蔓,并且因着周围石壁没有灯火,只能依靠自温北处向下传递的那束光线照亮,所以可视之处非常有限。

他快速运起内力,在周围别无二致的石壁上0索查探,须臾就将情况0透,牢记脑中。

除却那束光线打下来的地方有异以外,它正对着的那处石壁也有一个类似的孔洞,里头缺了一块圆形柱t,约莫一截食指的一半深,光滑圆润,触感类铜镜或晶石面。

陈悯生突然目光一亮,自言自语道:“依照上头光线传递的方式来看,这里应当还有一个机关,触发后可将此处照亮。”

但,机关的触发点在哪里呢?

陈悯生想起借着月牙平台下落时,所经过之处全是月牙,没有别的形状。也就是说,出此谜题者想告诉他们解谜之法,必定与月亮有关。

“所谓月升月落,再升再落。升于东而落于西……”

假如光线伊始处为东,那么它消失不再传递的地方便是西。

“按照这个逻辑,它正对的地方,就是再次升起的地方。”

陈悯生复又到那处0索,不仅没有找到机关,反倒被藤蔓缠住,他眉头皱起:“不对……”

会这么简单吗?他陷入难关。

“前辈!”温北等得不耐,躬身朝下大喊:“有什么发现吗?”

陈悯生抬头,朗声回道:“有倒是有……但一两句说不清楚。你且下来。”

“额……”

温北犯难:“我始终觉着,这处的光线定有用意,贸然下去不妥。”

陈悯生好不容易将手从藤蔓中拔出来:“有何不妥?”

“别看我被尊为陈学士,可我之涉猎仍有尽头。阵法我尚且能破上一破,机关属实难知一二。”

他说得快,生怕被人寻了错处似的。瓶中回声阵阵,温北又离得远,听不完全,她吼道:“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大声些!”

陈悯生道:“你下来。”

温北道:“下来不妥。”

陈悯生:“……你下不下来?”

“不下。下来——”

温北“不妥”二字卡在喉咙之中,尚未吐出,陈悯生便犹如天降,脚尖点地落在平台上。

不等温北震惊,陈悯生先她一步露出些许愕然,视线紧紧落在温北脸上,分毫不让。

粘稠的,几yu让温北想逃的眼神。

好像透过她,看见了别人。

“怎……怎么了?”温北被他吓得结巴:“前辈,你……你有些不对劲。”

又顺了顺气,道:“你刚刚是……径直上来的?”

“抱歉。”陈悯生闭了闭眼,语气涩然:“我失礼了。”

“怎么——”

温北还不明白他为何道歉,就被一个闪身到身后,揪住后领提了起来:“做好心理准备。”

“???”

温北感觉到自己被提远了一些,整个身t近乎悬空,甚至本来贴着她后颈的那只手,也挪远了些,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沾之即si的毒物。

她身上的衣物本就破破烂烂,仅靠林一安的外衫支撑着不至于袒露。

陈悯生这么使劲儿一揪一提,温北顿时警铃大作:“等等……陈大学士咱有话——”

“下去再说。”

两人即刻悬空,陈悯生稍稍g了g嘴角。

林甫一教过他的玄之又玄,深之又深,量他也学不到十成功力的某派轻功,就这么轻易在脚下运起。

他托着师父的nv儿,平缓下落,半空中踏过的好似水痕,又犹如花羽,在他们头上绽开、消散。

困住他的囚笼,因为刚才那一遭得到消解。

这一回,他带着无奈的怒气,闯了上去,她在那里等他。

活生生的,没有坠落,没有si去。

斯人已逝,他还有余下好些年,可以弥补因为不勇敢而错失的种种。

这一回,他护得住她。

一落地,陈悯生就放开了她的后领,小声道:“楚前辈说得没错,你真的很像她。”

温北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她破烂的衣物没有被扯得更烂,林一安的外衫也完好的,没有散。倒是一向作壁上观,深沉不可测的陈悯生,没头没脑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

“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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