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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嗯。”他模棱两可应了一声。

“真的?”楸楸心一惊,闻闻自己,“……骗人。”

虽说不香,却也没有到滂臭的地步,不过身上这件短袖她穿了快三天,洗衣液的清香味,与她早前喷的香水,经过时间的挥发,早消失殆尽。

也不知该不该说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当地九月平均气温仍在二十度,最低晚上十几度,紫外线强烈,车里开车时她会套着手袖物理防晒,下车摘了手套穿薄外套,到这儿一周了没怎么出过汗,亦乐得自在。

雪崩那天她跟慕玉窠商量好,早上中午赶路,俩人先后开一段,由于她车技比较好,所以怒江七十二拐那段路由她来开,在那之前由慕玉窠开一段,结果还没到就出事了,她在车里穿着短袖,遇难之前根本没想过穿上外套这件事,更多的是猝不及防和求生,最后确定还是待在这里最安全。后来送到医院,倒也方便医生护士检查打石膏,出院亦很方便,之前怎么来的,今天就怎么走。

咔嚓一声,安全带系好。见她想东西想的出神,裵文野便打算开车,先到酒店。

短袖过渡到雪崩,后知后觉的寒意从尾椎骨一点点爬上来。

人就是这样,刚才明明不怎么害怕,醒来后见到裵文野,开心都来不及,紧接着是短暂地意识回笼和医生检查,再是慕玉窠的愧疚,她当然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慕玉窠哭泣,思绪又被慰悦朋友而占据。

等一桩一桩紧要的事情结束,脑子空了出来,她才想起来,那天亲眼看着雪浪席卷而来的冲击,恐惧先一步密不透风地将她淹没,每一根骨头都酸软,反而是车身节节败退滚落山坡,积雪破入车窗,或多或少埋在身上,脚上。她不知道车顶的雪埋得有多高,随时有可能会因为缺氧而死。人在极度高压情况下,精神容易崩溃,视线也因恐惧而变得模糊,她趴在安全气囊上,哭着用手机留了遗言。

对了。恐惧瞬间被疑问取代,她问:“我手机呢?”丢了吗?让大雪给埋了吗?

好在裵文野告诉她,没被埋,她们和车是被‘挖’出来的,据说她被送到医院时仍紧紧攥着手机不撒手,好一阵才自动松了手,医院里人多,行李等珍贵物品不好寄存,她的东西都被慕玉窠拿回酒店放着。

她吁一口气,又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到邦达机场。”

“玉窠给你打电话吗?”

“不是,慕玉窠也是今儿早上才醒。”裵文野没看她,全神贯注盯着前方路段。

他说:“你紧急联系人填了我的号码,护士给我打的。你们没人缴费。”

“啊。”楸楸恍然,些许愧疚,暗骂那群损友,一个两个不见人影就算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帮她和慕玉窠缴费的吗?

酒店就在客运站旁边,说是酒店,其实是个宾馆,有停车位和空调,已经算是好的了。一路上餐馆非常多,几乎全是川渝菜。

最后还是吃了泡面。

香菇炖肉的桶装面,和海鲜味的炒面王,这两种泡面真是全国随处可见。

楸楸吃饱后,坐在床沿打瞌睡,裵文野靠在窗边打电话。

单人间很小,除了一个卫生间一张床一个被当桌子使用的床头柜之外,什么都没有。

裵文野说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大约是和助理交代工作。

原本他们想把单人间换成双人间,然而没办法,他们来得太迟,双人间、三人间、四人间和套房都被订完,群体旅游的人多,家属也多。

没过多久,他结束通话,看了会儿手机,便说:“累的话就睡会儿吧。”

“我想洗澡。”楸楸摇摇头,声音软绵绵的,有气无力。

倘若不是这屋没其他地方可以坐,她不会脏兮兮地坐在床上。方才艰难洗漱的时候,她就在想着洗澡的事情,然而她没法脱衣,洗澡大约也很困难。

“那你再等等。”裵文野说。

再等等?等什么?身后不就有一个浴室?

很快,楸楸就知道在等什么了。

大约一小时后,两点午后时分,裵文野的朋友来了,还带来一车东西,他新租了一台陆地巡洋舰,兰德酷路泽,黑色车漆,特别酷。

趁着朋友跟楸楸打招呼,裵文野检查了他托朋友买的东西,楸楸带来的行李箱牺牲了,衣服捡回来一些,不过都沾了雪,湿的湿,脏的脏。托朋友买了两个空行李箱,一张毯子,两个保温杯,一些暖宝宝,电热毯,一箱水,一些零食,一些感冒药退烧药,等等等等。

不过这一切,最为重要的还是,后座那台制氧机,以及一堆氧气瓶。

告别朋友上车时,楸楸惊呆了,

“我们去哪儿?”她问。

“波密。”裵文野看着她的手臂石膏,也不知道是怎么撞的,上臂没事,下臂折了。

“波密海拔2700,我在那儿订了一家带泳池的观景套房,出去就是湖景,远处是喜马拉雅山脉。”他继续说,顺便斜了一眼她身后的宾馆,缓缓道,“傻子才住这里的单人间,两百多什么都没有。”

“……那你订的这间多少。”

“四千多。”裵文野静了一会儿,从后座拿来两罐氧气瓶给她,“要跟你的好朋友慕玉窠道别吗?”

他给的,楸楸下意识接过。

她懵然问:“玉窠不是你的朋友吗?”

裵文野说:“很快就不是了。”

“好他个裵文野!订到这么好的酒店不捎带我一个!绝交!绝交!!”餐厅里,慕玉窠接过她递来的两罐氧气瓶,破口大骂。

“息怒息怒。”楸楸摸摸她的胸口,“待会高反更严重了。”

下午三点从八宿出发,途径然乌镇时,楸楸原本想去看一眼传说中的然乌湖,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

加之楸楸微妙地发现,自从听说她出车祸遇上雪崩后,裵文野开车时比以往要小心许多,以前开跑车都是单手控方向盘的人,追崇剧烈的推背感。现在起步踩油门都是缓缓地,路上遇到大货车离得远远的,原本三个小时四十多分钟的车程,他开了四小时十多分钟才到酒店。

一路上她偶尔说会儿话,不过她觉得裵文野应该都没在听她说话。

赶上日落时分,遗憾今日没有天气不好,太阳躲在灰白云层后。

楸楸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依然骨头酥麻,没有力气,瘫软地靠着裵文野去确定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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