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可马蹄声震耳欲聋,就算全通海嗓门大,底下的人也不一定能听见,身旁士兵们和徐参将赶忙跟着他一起大喊,这股声音合在一起,穿过空气,终于到达了安庭轩的耳中。
他抬头看向城墙之上全通海和许参将激动的模样,他们还在用手指指着侧方,凝神细听,总算听见了他们断断续续的喊声,再结合他们的动作,立即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伸出手往后打了一个手势,跟随他已久的亲兵自然知道他手势的含义,便纷纷分做两股,绕开面前平地从侧边继续向前。
后面紧跟而来的西戎兵紧追不舍,砍刀挥在身侧,不时还有箭矢从后射出,跟在安庭轩身旁到现在还能活下命来的亲兵,个个都是好手中的好手,只听得身后些微的动静就能反身将箭矢用刀挥开。
全通海看着离着安庭轩一行人相隔不到百丈的西戎军,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可他还是稳得住,一直到安庭轩等人已经快要靠近城门,才转身对着下面大声喊道:“开城门。”
第170章
西戎军也不是傻的,眼见着前方的大炎人放着正路不走,偏偏要绕路,自然也知前方有陷阱,有机灵的便小心翼翼想要跟着前面大炎军绕过陷阱,可他们人多势众,前面的人又来不及将信息传递给后方,仍是有不少士兵来不及刹住马,纷纷落到了陷阱中去。
用火烤过的鹿角枪和削尖的木棍上,登时又是一长串尸体,而后面跟来的西戎军,有的来不及避开,也跟着压了上去,这下就算还有一息尚存的西戎军也再无一点声息。
因为此番缘故,紧追在安庭轩身后的西戎兵瞬间少了不少,距离也被拉开,安庭轩和身后的亲兵更是加快速度靠近了城门。
城门后的兵士听到全通海声如洪钟般的喊声,七位兵士同时动作,用尽全身力气将城门拉开了一条缝,缝渐渐张开,安庭轩当先骑马飞驰了进来。
全通海只喊了一声便又立即看了回去,喊声不停,“快,射箭将他们逼回去。”
顿时就从城墙上射下一阵又一阵箭雨,西戎军为追击安庭轩等人,前面的都是身穿轻甲的骑兵,身无盾牌,在箭雨之下又丢下了不少尸体,追势又被挡了一阵。
在他们还要靠近之时,安庭轩一行人已经全部进了金匾城,士兵们立即将城门合上,于咫尺之间将西戎军挡在了城门外。
横眉怒目的西戎军被挡在城外,可对方喊打喊杀的声音却透过城门传了进来,这时其他士兵顾不得多问安庭轩和他身后的亲兵为何会被西戎军追至金匾城,刚才开门的几个士兵动作极快,合力抱起几个双手合臂才能圈住的实木,用力抵在城门上,将城门合得严丝合缝,又飞快地将成年汉子大腿粗细的门栓横在了城门的上中下六处。
如此,就算是西戎兵用撞木撞击城门,也能抵挡不短时间。
安庭轩跳下马,看向与他离开时,别无二致的金匾城心下一松,看来金匾城内并没有受到西戎军的冲击。
城外西戎军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他只扫了一眼眼前的大街和视野范围之内的两边建筑,便立即转身,大跨步走上了城墙。
全通海和徐参将神色凝重地看着城下的西戎军,与上次不同,这次的西戎军们看着更加士气高涨,就算隔着夜幕看不见他们的神情,也能感受到他们眼中、心中的滔天杀气。
就算前面的西戎兵被陷阱坑杀了许多,身边同为西戎兵的尸体还显温热,断肢残臂也挡不住他们的脚步,马蹄上粘着的是同伴的热血肉沫,可手上的长刀仍然挥舞着,指向城墙之上的大炎朝兵士。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徐参将立即转头看过去,见到安庭轩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就算在此时凝重的氛围下,他脸色也闪过一丝激动和喜悦,“安将军。”
安庭轩深知此时战况的危急,只点点头,走至他们身边从垛口望了下去,黑压压的西戎军与夜色融为一体,一眼望不到边,他眼中闪过一抹沉重。
连日连夜地从西戎赶回来,可却猝不及防遇到了被西戎军砍杀的林之荣和他带领着的几千亲兵兄弟,为了救人,他们从侧方杀出,自然也被西戎军中的阿那日和拉格泰发现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安庭轩先是破坏了阿那日兵不血刃杀入金匾城的谋划,之后又将伤了阿那日,使得西戎军在守边城耽搁了数日,再后来更是杀入西戎,将阿那日的母族力量几乎消耗了一半。
现在他们还暂且不知西戎王庭也被安庭轩带人破坏了,可就算如此,阿那日看着安庭轩的眼神也是恨得能滴出血来。
安庭轩带着人和林之荣会合后也才五千不到的人手,对上西戎数万士兵,等同于以卵击石,只能逃回金匾城。
林之荣此时也跟了上来,全通海知道他自上次带了西戎贵族人头回来后,第二日又带着人马出了城,去守边城附近防范西戎军,是前哨也是斥候。
此时便立即问,“西戎军今日是什么情况?怎么你们连烽火都来不及点燃。”
林之荣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珠,“点了,可是此次西戎军是以轻骑兵冲锋,来势汹汹,点完烽火我们便立即撤退,可他们来得太快,将烽火给破坏了。”
林之荣脸色凝重,不复在赵一舟面前的吊儿郎当,“这次阿那日是有预谋的,除了以轻骑兵逼向我们之外,还前后包抄,若不是正好遇到安将军赶回来相助,带领弟兄们拼命杀出一道口子,现在怕已是全军覆没了。”
想到为殿后而倒下的兄弟们,林之荣心中一痛,看着城下的西戎兵,咬牙切齿地道,“他们是倾巢而出,这是准备破釜沉舟与我们一战了,此次他们想要攻下金匾城的决心比上次更甚。”
城下的一直顶着箭雨拼杀在最前面的西戎军骑兵此时突然让开一条道路,后面推着撞车的西戎军在骑兵的掩护下,缓缓地将撞车向着城门推过来,箭雨落下,撞车两侧的骑兵不顾自己被射成了筛子,将手中长刀舞得密不透风。
终于,在一波波的人命填充下,撞车到达了城门之下,一声声的呼哈声传来,城门被撞车撞地一震,这震动一直传到了城墙之上站着的安庭轩等人身上。
全通海黑沉着脸,“这群西戎军今日是疯了吗?”
安庭轩神色不动,只是眼里一片沉肃,“阿那日母族势力被毁一半,要么选择回西戎帮助母族,再不然就是攻下金匾城以功绩压倒西戎三王子,看来他现在选择了第二条路。”
其实安庭轩心中在西戎做下决定时就已经明了,阿那日会选择第二条路,只是那时他为了暂解金匾城之困,不得不那样做。
最起码为护得母族最后剩下的一半人,阿那日不得不暂派手下人回去西戎,将母族在西戎王庭安顿好后,才会再做打算。
他所想不错,一直将西戎军的攻势拖到了今日。
全通海猛地一巴掌拍在城墙上,目眦欲裂看着下方,“这狗娘养的!”
接着又恨恨地说:“安将军,你在西戎时就应该将他母族屠戮殆尽。”
接着不等回答,便挥舞着手臂,在城墙之上发号施令,箭矢、滚石,一波波地从城墙上落在西戎军中,哀嚎遍地。
一个倒下,下一个便顶上来,悍不畏死。
阿那日和拉格泰骑在马背上,待在西戎军的最后,遥遥望着金匾城城墙之上的那一道劲拔的人影,脸色扭曲,“今天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拿下金匾城,我要将安庭轩和金匾城的所有大炎朝人屠杀殆尽,用他们的鲜血告慰我死去的族人。”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字一句都充满仇恨。
“是。”拉格泰一挥手中旗帜,西戎军的喊杀声登时响彻云天。
就在这时,又是一连串的脚步声爬上城墙,屿哥儿首先冒出头来,一触到那站在城墙垛口处的人影,眼中抑制不住地冒出喜悦。
安庭轩恍惚似有所感,转头看去,正对上屿哥儿在黑夜中也亮晶晶的双眼,发号施令的声音一顿,转身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屿哥儿抱在怀里。
总算又一次亲眼见到二哥,屿哥儿高兴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他干脆学着小时候那样,用脚踢了安庭轩小腿一下。
小时二哥逗他,他又打不过,二哥看他不高兴,就会让他轻轻踢他小腿一下。
安庭轩感觉到腿上撞击,不疼,却唤醒了他们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到蹒跚学步时两人互相搀扶,一直到少时两人不得不分开的所有记忆瞬间漫上心头,安庭轩深吸口气,这是他的弟弟,无论是不是一母同胞,这辈子都是他最亲最爱的弟弟。
来人可不只是屿哥儿,祝世维和待在军营中的工匠也赶了过来,此时工匠们都快急得跳脚了,祝世维连忙上去拍了拍屿哥儿的肩膀,道:“快,城下西戎军攻势猛烈,我们得将他们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