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乐趣是有的,可惜只有一点点。
主教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我进化了。”他语气肯定,为自己的变化定性。
与此同时,国王也正在和自己的外交官交谈,他喝得醉醺醺地倒在沙发里,,身上衣服松松垮垮的,手里举着酒杯又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给自己也定了性,“哈伦,我是个疯子、傻瓜、受虐狂。”
哈伦“哇哦”了一声,抿了口甜葡萄酒,“陛下,这评价有点过分了。”
“不,一点也不过分,”国王摇了下手指,“简直是恰如其分。”他又喝了一大口酒,其中有很多部分都流在了他的领子上,“我是个疯子,因我爱上了个魔鬼,我是个傻瓜,因我以为魔鬼也会有爱情,我更是个受虐狂,因我知晓上述一切都不应当,可我还是叫它们全发生了……像太阳升起落下一样,就那么发生了……”
国王喃喃自语,眼中掉下一点眼泪,事实上他回到王宫后已经独自落过泪了,用力地一眨睫毛,逼退了湿润,国王单手盖住额头,“我爱他,你知道么,我爱他,我那样真诚地爱着他,可他却……”
“哦,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就连上帝也……”
“是主教么?”
国王猛地挪开了手掌,深棕色的眼睛里射出利芒。
哈伦淡然道:“看来我猜对了。”他看上去非常镇定,对国王和主教这奇异的关系似乎早就看穿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哈伦耸肩,“首先主教很美丽,他有被爱上的先天优势,其次,好吧,您今天进入花园后直呼其名的态度,还有您掩饰不住的浓浓醋意,更关键的是您回来以后的表现,”哈伦又耸了下肩,“谁没失恋过呢?”
“失恋……”
国王喃喃道:“我这是失恋了么……”
“看样子是的。”
国王的表情极为沉郁,“我失恋了……”
在反复陈述了几次后,国王站起身,“不,”他的身体微微有些摇晃,总体仍然算是很稳当,“我没有失恋!”
主教洗完了澡,脑海中依然被白天的争吵所占据,思维有些不集中,走出浴室坐到床上,正要掀开被子时,突然听到了“咚”的一声,主教循声转过脸——又是“咚”的一声——有人在用石头砸他的窗户。
哈伦很不赞成国王深夜跑来教堂,和国王还有他那跑去过蜜月生活的老搭档比尔不同,他可是位见多识广的情场老手,对国王和主教的关系早有揣测,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对待此事如此淡定豁达,国王和主教有私情,这听上去几乎是对国家带有毁灭性的丑闻了。
“陛下,我知道您的酒量,您一定还有理智……”哈伦极力劝阻。
“那当然,”国王摇摇晃晃地往浴室走,“理智永远伴随着我。”
国王用冷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整理着装,他的手有点发抖,但这不影响什么,酒精在血管里沸腾燃烧,他激情迸发,一扫消沉气息,哈伦仍然在阻拦他,国王连拐杖都没要,他就这么走出房门,哈伦连忙跟了上去。
感谢莱锡王宫里的密道,出行还算秘密。
当国王熟练地从教堂某个隐蔽的入口进入时,哈伦已经无言以对了,小声嘟囔道:“这看上去可不是什么短期关系。”
哈伦心说这可太不理智了,他承认主教美貌出众,不过也不至于叫人神魂颠倒,漂亮的皮囊到处都是,何必冒这样大的风险?
想起国王刚才那副模样,哈伦不由心中警觉,呀,这该不会是真陷入爱情当中去了吧?!
教堂里一片漆黑安静,主教所住的小楼里同样的也是一点灯光也没有。
哈伦弓着腰,像贼一样躲在一棵高大的树后面望风兼看戏,这样以国王和主教为主角所上演的戏码,在戏院里可看不着。
“楼下有其他人住着么?”哈伦轻声道,“若是将人吵醒了,陛下想好怎么收场了么?”
“没有,只有他一个。”
哈伦松了口气,“那么陛下您就悄悄地上去,说两句话就下来吧,情人之间的问题爆发起来时总是看着可怕,实际解决起来也会很容易的。”
他说话的时候,国王也弯下了腰,国王体态修长,一口气直将身体打了个对折,他直起腰,手掌松松地握着好像捡了什么东西,哈伦正想说不要,国王已经将手里的东西扔了上去。
“咚”的一声,惊得哈伦四处张望,还好似乎没人惊醒。
“陛下……”
国王又砸了一下,这回哈伦看清了,国王手里拿着那几个松果,正像个顽皮的男孩子一样一个个向上砸。
哈伦盘起手彻底不打算劝阻了,清醒时的国王作出什么决定都从来不叫任何人所左右,更何况今夜国王还处在一种醉酒和情感双重挤压下的激情中,更是没有劝说的可能性了,反正国王自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哈伦抬头看了一眼那一扇漆黑的窗户,心中不由猜想起国王一厢情愿的可能性来,该不会是国王对主教单方面的苦恋吧?这可就真难办了。虽说国王不像是那种人,但他可真不敢在这方面给所有男人做保证。
正当哈伦犹豫着要不要最后再做一次劝说,免得国王陷入那种最可怜的三流戏剧里被人所同情又鄙薄的角色时,窗户推开的声音使得这场戏剧终于从独角戏转向了双人戏,头顶的月亮如同舞台上的灯光一样洒下,主教探出窗户的金发即使在黑夜中也依旧熠熠生辉,一下就抓住了人的眼球。
哈伦饶有兴致,可以说是兴奋不已地看着隔着几层楼高度的两人,期待这两个在爱情故事当中显得有些奇异的角色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压根就不在乎这件事会不会暴露了,那股好奇与激动压倒了一切,他这个旁观者都如此了,更何况当事的两人呢?
国王仰望着黑暗中洒着冷冷月光的金发,主教白皙的皮肤在夜晚看上去比白天更质感厚重,因为黑夜,因为距离,他看上去都不像个真人,遥远得像是来自另一个地方,或许他就是从月亮来的,谁知道呢?听说冥府就在月亮上……国王思绪纷乱,静静地仰头看着。
主教似乎也正在“俯视”着他,他的头颅低低地垂着,冬日的风吹动他脸颊旁的金发,呼吸时面前萦绕着一点白色的雾气。
两个人没有像外交官所预想的那样爆发出剧烈的冲突,他们都是如此安静,宛如定格在舞台上的两个偶人。
视力,主教再一次迫切地想要找回自己的视力。
他想亲眼看一看国王此刻的表情,那会是怎样不堪忍受折磨与诋毁的痛苦?那种痛苦又是否仍能如从前般取悦他?
干燥的冷风轻轻地吹拂着,主教雪白的睡衣领口随风摇摆,他领口金色的十字架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国王闭上眼睛,他像主教一般堕入黑暗,放弃自己的视觉,他深深地呼吸着,肺腑被清冷的空气涤荡,一股从身体里油然而生出的激动之情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他在黑暗中诘问自己到底要什么。
哈伦打了个哈欠,想难道两人就要这么僵持着到天亮吗?这可跟他预想中的场景不一样……也比他预想的要可怕……情人之间大吵大闹其实没什么,怕的就是这样沉默地对峙较量,那可真要不得了,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不是短暂冲动的激情那么简单,其中必定有更深刻本质的东西被触及了……哈伦慢慢放下手,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