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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哦,她本来就是个娘们。

他明明都说了不疼,她还是娇滴滴一副随时要哭的样子。

她眼泪吧嗒吧嗒淌在他手背上的时候。

滚烫的温度顺着皮肉烧到了心上,那是谢慈第一次感到心烦意乱想砸光房间里所有的东西。

当然,他也真的那么做了。

书房内博古架上,价值不菲的玉瓷迸碎了一地,芙蕖抱头躲在一旁,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发神经,忽地感觉到脸颊上的刺痛,抬手抹了一把,原来是割伤了一道小口。

血和泪混在一起,她哭得更凶了。

谢慈无措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再然后,娘们唧唧非要上药的人变成了谢慈。

谢慈犹然记得当年那双懵懵懂懂的眼睛望过来,是一种怎样难堪的感觉。

再之后的那几年,他再也没有当着芙蕖的面发过疯。

马车摇晃着拐了个弯。

芙蕖将他的手放回到他的膝上。

谢慈细细打量这张阔别多年的脸。

芙蕖虽未抬头,却感觉得到他的目光。

他盯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她终于忍不住,说:“当年在扬州的二十四桥,我同你告别,你也是这样一直盯着我看。”

谢慈:“我想记住你的样子。”

但是芙蕖那个时候太小了,才九岁,谁知道长大后会出落成什么模样呢?

哪怕谢慈记得再刻骨,今日赌坊中一见,他也恍惚了好久,才认出来。

难得他能好好和人说话。

但芙蕖却变得沉默寡言,她掀开车帘望了一眼窗外,似乎快到了。

她想了想,说:“账本我已牢记于心,等回府,我会将这些年搜集到的账目全部誊写下来,每一笔赃银的去处,都有迹可循,你……”

谢慈道:“我用不着。”

多少人多少苦心多少筹谋,芙蕖更是压了全付身家性命进去,谢慈轻飘飘一句用不着就想给揭过去。

芙蕖心里焦躁。

却也不会生气。

她很平静道:“你用得着,我知道你在等一个时机,而且你目前已经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你身上的伤足以证明我的推测,他们正蠢蠢欲动想要对你动手……”

谢慈开始用另一只手不轻不重捏着自己的眉心。

芙蕖见状停止了长篇大论,问:“你头疼?”

谢慈声音闷了下来,可能是真有点不舒服,含混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芙蕖,我们一别八年,你现在对着我这张脸,已经没有别的话可聊了么?”

芙蕖:“别的?”

她绞尽脑汁的想,说:“你若不想谈公事,我们也可聊聊私事——听说皇上给你赐婚了,对方是督察院左都御史苏戎桂的女儿。”

此话一说出口,车里忽然滋生一种凝滞的寂静。

芙蕖笑了笑:“她漂亮吗?”

谢慈木着脸:“没见过。”

芙蕖垂眸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道:“约莫十天前,你姐姐谢太妃向太后请旨,将那位御史小姐接进你府中暂住,那时候你身在扬州,难怪没见过,不过,待会便能见到了。”

那位御史家的小姐是十天前进的府。

但是皇帝的赐婚,早在半年前就传至谢府里了。

婚事是他父亲肃安候谢尚还在世时,替他筹谋的,但老侯爷没等到谢慈大婚,便一场重病撒手人寰,那桩婚事,便也不了了之。

曾经的谢小侯爷,病得没那么严重,家世模样是一等一的出挑,在那些京中贵女们的眼里,他就如同那秦淮江边的春梦。

可现在,他手握权柄恶名在外,干的那些事儿,早已成了姑娘们的春闺噩梦。

春梦和噩梦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左都御史见他现在这副德行,早反悔了,不愿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奈何谢太妃时隔多年,忽然横插了一杠子,旧事重提,借着今年万寿节家宴,向皇帝提了一嘴。

当时谢慈也在场,想都没想,断然拒绝。

言明自己暂无娶妻之意。

但是皇帝与自己的这位顾命大臣彼此撕扯了多年,只要是能给谢慈添堵的事儿,他一定乐此不疲地张罗。

谢慈越是拒绝,皇帝越是要逆着他的心意。

最终苦了御史大人一家。

听闻左都御史在宫门外跪了两天都没求得陛下收回成命。

还听说他家小姐当夜一根绳子直接把自己悬梁了,幸亏家里人盯得紧,及时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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