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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朱先生(下)

 

严实组长那个头疼啊,一边指挥搬运小苗,一边安排人手准备开拍,何六斤的宿舍不知出了什么事,噼里啪啦响动后又是砰一声大响,接着还有火光,办公室的人刚到现场就不敢接近了,瞧瞧,门都没了,连带墙被切割得跟披萨似的,明显不是爆炸,若不是爆炸,那还有什么东西能造成这样的破坏力?

一瞬间,所有人的脑子里都浮现出来自墓室深处的巨大怪物。

“那东西原来是真的啊!”办公室的人都害怕了。

“组长!等等!等消防队和警察来了再去!”大毛二毛拦着正要冲上去的严实。

“不怕,我就过去看一眼。”

“组长!不要啊组长!”

严实的和大毛二毛的声音越来越近,楚干将当机立断劈碎窗户,想把大蜘蛛引过去,无奈大蜘蛛的八只眼睛有一半是盯着何六斤的方向,何六斤那个汗啊,他又没对它干什么,有必要那么大仇吗?杜佳骏挣脱开蜘蛛丝后,抬手将何六斤拎起,何六斤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杜佳骏发出一声大喝,抬手一丢,何六斤像一发炮弹直飞出窗外,大蜘蛛立刻朝何六斤追去,杜佳骏眼疾手快,一手揽上霍明海,一手抓着残留的蜘蛛丝,被大蜘蛛拖动着往窗外飞去,等严实拖着大毛二毛出现在破洞外时,只看到满地的火焰,还有粘在门边的一个高大老头。

陈老头呵呵:“能帮我解一下吗?”

何六斤着陆时差点魂都没了,回头一看,庞大的黑影正划动巨爪朝他追来,这是逃命的节奏啊,再不跑就完蛋啦!何六斤慌忙爬起,刚迈出腿,身子一轻,又被人拎了起来。

“哪个方向?!”

“那边!”追在大蜘蛛身后的杜佳骏朝一个方向指去。

“好!”

“好个屁啊——!!”何六斤被楚干将用力一丢,再次像炮弹般往工地深处砸去,何六斤还飘在空中呢,楚干将就已经闪身到炮弹的落地点,抬手,接空了,何六斤也聪明,即将砸地的刹那用手一撑,漂亮的翻滚卸去冲力,还没爬起,身子又是一轻。

“身手不错啊。”楚干将赞。

“你妹啊——!!”炮弹再次启程,几个起落后,飘在空中的何六斤忽然觉得周边的景物有点不太对,怎么那么像挖掘现场呢?扭头一看,身下果然是巨大的坑洞!

何六斤再也无法淡定了,虽然楚干将早出现在坑洞下面抬手等着他(天知道那家伙怎么下去的),何六斤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等楚干将准确无误地接住他时,何六斤已经软趴趴地晕了过去。

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烟尘中,大蜘蛛狰狞的身影渐渐清晰。

“身为守护灵,何必滥杀无辜?”楚干将把何六斤丢到一边,提剑挡在它面前,“不过是偷了个酒盏,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大蜘蛛的眼睛幽幽倒影着楚干将。

“你没法给他守墓一辈子。”楚干将说,“这个墓很快就不存在了!”

大蜘蛛的爪子在地上刨出一道道坑,显然非常生气。

“而且你的主人,也很快要消失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大蜘蛛,它爪子大张,锋利的镰刀从四面八方切向楚干将,楚干将连忙抬剑格挡,他只有一把剑,大蜘蛛的几只爪子全都可以当镰刀使,不出多久,楚干将被逼得连连后退,但他的狼狈也没持续多久,大蜘蛛忽然爪子一软,倾斜了半边身子。

“终于有效了!”

背上传来杜佳骏声音,大蜘蛛心下一惊,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爬到背上的,它怎么完全不知道?!

“呜哇,要掉下去了!”霍明海的声音。

还有一个?!大蜘蛛震惊了,想抖身子把他们甩下来,却发现腿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不仅如此,全身的力量像是渐渐抽干,大蜘蛛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咦……奇怪,我的手好像没知觉了?”霍明海茫然。

“猪猪,你碰到洒药的地方啦!”杜佳骏摸摸他。

华佗制的麻沸散被当做古代外科手术的麻醉药,原装进口,药效当然不是盖的,药水迅速渗透,很快,大蜘蛛失去了知觉,昏倒在地,力量涣散后,庞大的身体渐渐缩小,最后团成了个大黑球。

杜佳骏从兜里掏出大袋子,将大黑球装了进去,贴上陈老头写的快递单,任务完成,杜佳骏捧起大袋子拔腿就逃,楚干将拎起霍明海和何六斤紧紧跟上。

宿舍那边闹翻天,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呜呜直叫,何六斤被丢在了工地的车道上,要是有车子路过,只要司机不是瞎的,总能发现那个昏迷的男人。

杜佳骏领着他们左躲右闪,一路顺畅地去到墙角,楚干将在墙上劈了个洞,三人鱼贯而出,杜佳骏带着包裹去取车子,而霍明海的车子停在了餐馆附近,但他碰了麻沸散,手软脚软,叫他开车不出事才怪,楚干将扶着他,心里琢磨着平时见霍明海蹬蹬腿收收车把,好像很简单的样子,霍明海都成这样了,是不是该让他坐包裹筐里,自己亲自开车呀?

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抬起头,楚莫邪正在远处看着他。

楚干将的心高兴得砰砰直跳,正想喊一声哥,楚莫邪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他的举动,似乎要干什么不见得人的勾当,霍明海挤挤眼:“哎哟,副馆长偷偷摸摸地干啥来着?”

楚干将哼哼了两声:“什么偷偷摸摸,我哥是在工作!”

霍明海看着楚莫邪若无其事地去到挡板那,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没人后,抬手挥了几下,挡板瞬间出现了个破洞,楚莫邪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不愧是我哥,帅气侧漏啊!”楚干将陶醉。

霍明海汗啊,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呐!

叭叭——

身后车子在按喇叭,杜佳骏催促:“把你的车子放上来。”

“什么?!”霍明海顿时茫然了,当杜佳骏打开车尾,将霍明海的电动自行车塞进去时,霍明海大开眼界。

“我靠,居然装得下啊?!”

“那当然。”

“那以后遇上你,我就能坐顺风车啦!”

杜佳骏点头:“好啊。”

霍明海歪头看他。

杜佳骏笑道:“多一个搬运工,我可是求之不得,虽然他有时候笨猪猪,但至少还能用。”

笨猪猪搬运工:“……”

两人忙碌了一个晚上,公司特地批准他们休息一天不计考勤。

霍明海和杜佳骏回到公寓已经三更半夜了,随便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倒头就睡,这一睡睡到太阳下山。

霍明海睁开眼的时候,杜佳骏正靠着床头玩手机。

“晚上在家煮还是在外面吃?”

“家里有菜,在家煮吧。”杜佳骏放下手机,转头看着他。

“噢。”

杜佳骏还坐着没走。

平时下厨由杜佳骏一手包办,霍明海催他:“去煮呀。”

杜佳骏挑挑眉:“那你放手呀。”

“啥?”

他一提醒,霍明海才发现自己抱住了杜佳骏的腰,睡衣扣子都蹭开了,风景这边独好,霍明海的脸马上烧成一片,连忙松开手。

晚间新闻果然报道起地铁工地的事,严实组长友情提供了一段录像,片子里,粘在墙上的蜘蛛网胀鼓鼓,晃来晃去像是有人在挣扎。

“这里本来有个人,很高大的老头,还穿着工地制服!”大毛二毛也是目击证人,口沫横飞地比划着。

严实一脸严肃:“是我帮他割开蜘蛛网的。”

大毛二毛点头。

办公室头儿:“我……我我……我也见到他们带着一个老头走出来。”

办公室秘书:“我也见到了……不过……唉,你来说说。”

施工队的工头被拉出来,同样脸青青:“咱们工地只招四十岁以下的,根本没有姓陈的老人家……”

管理档案的人也点头证实。

陈老头被安置在休息室,后来说出去走走,一走就不见了踪影。

何六斤被发现时还昏迷不醒,身上有着磕磕碰碰的痕迹,最后送去了医院。

工地的人都说是撞鬼了。

专家组经过讨论,工程是不能停的,决定将墓室里的棺木转移,安置在陵园内,而墓室里的陪葬品毫无价值,已经被专人处理了。

月光倒影在酒盏里,云馆长提起泥罐子,给陈老头倒了满满一杯,陈老头捧着酒盏一饮而尽。

“桂花酒真香啊。”云馆长招呼楚莫邪,叫他一起来喝。

楚莫邪摇头,说他只喜欢喝牛奶,其它的基本不碰。

“唉,可惜啰。”云馆长在目录单上签好名,今日馆内增添了一把古旧的长枪,一个酒盏,和一个罐子桂花酒,而棺材里的碎骨被尽数带出埋在了林子里,云馆长还亲自立了个墓碑,至于转移到陵园的棺材,里面只有零星的布渣而已。

楚莫邪拿着单子去安排展位了。

“呵呵,那我呢?”陈老头笑。

“快要消失的人就别凑热闹啦!”云馆长也笑了,给自己倒满酒,恭恭敬敬地举杯道,“陈将军,老夫敬你一杯。”

陈将军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无名小辈居然能得老神仙敬酒,此生足矣。”

“这酒酿了多少年啊?”

“今年是几几年啊?”

云馆长报了个年份,陈将军算了算,惊讶道:“哇,起码上千年啰!”

千年前的灵魂早已投胎转世,而残留在墓里的灵魂残影在时间的流逝下越发稀薄,他附在了壁画上,泥罐上,长枪上,随着墓室开挖,像是封存多年的酒精开始挥发,陈将军的身影越来越淡薄。

“朱朗跟了我很久,帮忙照顾一下哦。”

“嗯,会的,有朱朗在,博物馆里的蚊子估计要绝迹了。”云馆长笑道。

大蜘蛛还活着的时候,只有巴掌点大,在雨下个不停的晚上,有匹马一直烦躁不安,又是蹬腿又是甩尾,陈将军去检查,发现一只大蜘蛛趴在马肚子下避雨,他认出这是一种狼蛛,这种蜘蛛行动敏捷,性格凶猛,想必是经过树林的时候被它粘上了,陈将军本来想一剑了结它,但后来又觉得这蜘蛛挺聪明,伸出手朝它招招,没想到那蜘蛛居然乖乖地爬过来趴在他掌心上,那天起,陈将军就让它在房间里扎窝,它很乖,自知模样不讨喜,怕吓着人,也不到处乱跑,一心一意地抓蚊子吃,自从有了它在,陈宅里的蚊子数量顿时大减。

陈将军几次想放生它,但它就是忠心耿耿,兵荒马乱的战场上,不管换多少匹马,最后凯旋归来的陈将军总能在马肚子上发现它。

像护身符一样的存在。

直到陈将军病逝埋进了墓中,朱朗也偷偷地跟了进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不觉成了守护灵。

早料到墓有被挖开的一天,陈将军托人买了华佗的麻沸散,在被人发现之前,将朱朗麻醉了送出来。

心愿已了,陈将军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啊,还有这个。”

一段灰扑扑的树枝放在桌上,云馆长眉毛一跳。

陈将军在出征途中,发现了一处庞大的地下空洞,空洞非常深,不知通往地下多少米,随着前进,陈将军发现了高处穿插的一截绿色树枝。

“我想着将树枝射下来看看,结果那玩意特别硬,几箭下去,只掉落了这么一小节。”陈将军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树枝落地,变成了灰扑扑的一块,里面还能见到蜿蜒的血管,陈将军捡起来,还用牙咬了咬。

“呵呵,还好当时没被树枝吸干。”

“吸干?”

“这玩意吃肉喝血,是个邪祟!”

陈将军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些后怕,部下带着信鸽来找他,陈将军光顾着看信,没有留意鸽子,直到上方忽然飘落带血的羽毛时,他才抬头看去。

鸽子撞在了树枝上,挣扎着扑棱,血珠拍得到处都是,短短的几秒间,那鸽子渐渐缩小干瘪,最后飘落在地的,只有干巴巴的半截翅膀。

若不是血液温热,陈将军还以为这是一场梦。

云馆长举起树枝,透过月光看到里面分布的层层血管。

“将军啊,这玩意,可是不得了的东西啊。”

“哦?此话怎说?”

身影淡得只剩下一层轮廓,陈将军满脸好奇,他是解不开这个谜了,但听听老神仙的结论也是不错的。

“这东西恐怕是一种超乎想象的生命体。”云馆长神情严肃,还好是地下空洞里,若是延伸到地面上,不知会给人间带来多大的灾难。

“不是植物,也不是水晶,而是一种生物,若是老夫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传说中的神树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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